她声音太轻,薄诗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抬头问:“妈,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蒋宜宁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是我自言自语。”
薄诗盯着她看了会儿,又问:“妈,你还记得我高一那会儿,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事吗?”
“……欸?”
蒋宜宁愣了下,下意识脱口而出:“小诗,你想起来了?”
“妈。”薄诗说,“我想看看当时那件事的记录。”
“这……”
蒋宜宁顿时明白,薄诗不是记起来,而是从别人那儿听说什么了。
她喉咙有些干涩,顿了顿,露出犹豫的表情:“可是小诗,当时给你检查的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不能受外界刺激,何况问题也不大,你也没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看还是……”
“妈!”
薄诗抿了抿唇,“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会用别的办法去查。”
“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家里的颜面也不太好看吧?”
蒋宜宁沉默下来。
薄诗的话戳到她痛点了,她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半晌,她答应下来,“行,我知道了。”
蒋宜宁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半小时后,有人来敲了门,薄诗走出去,收到了自己高一时的一份病理报告。
纸质单子是刚打印出来的,上面还有新鲜的油墨味。
报告上写得很清楚——
她在高一那次摔伤后,出现脑外伤加神经衰弱的后遗症,生理性的反应有心悸、头晕,受到刺激后大脑供血不足,疑似缺失了部分记忆。
诊断书上总共有三位医生签名,不会有假。
蒋宜宁看她脸色难看,脸上也浮现出担心:“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起这事了,是不是身体又有哪里不舒服?”
薄诗摇头:“没有。”
顿了下又说,“我就是有些事忘记了……所以想问清楚。”
蒋宜宁忧心忡忡:“头不疼吧?还是又出现焦虑了,哪里难受?”
“都没有。”薄诗安慰她,“妈,我挺好的。”
蒋宜宁还是不大信她,面上有些懊恼,“小诗,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记着这事,早知道我就不提易珩了……”
“——易珩?”
薄诗眼皮跳了两下,古怪道:“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蒋宜宁一怔,“你不记得了吗?”
“你高一的时候从学校楼梯上摔下来,就是易珩送你去的医院啊。”
“……”
“什么?”
仿佛一头冷水从头浇下来,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在薄诗身上蔓延开来。
她勉强保持了镇定,听见自己的声音问:“我怎么不记得?”
蒋宜宁解释:“你当时摔下楼梯,脑袋磕到东西晕过去了,又正好是在没什么人的音乐厅,要不是易珩去交出国材料时刚好路过,可就要出大事情了。”
“……是吗。”
“是啊。”蒋宜宁柔声说,“还好有他。”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后来才会这样喜欢易珩,觉得这孩子人品好,是个靠得住的。
薄诗追问道:“那我康复以后,怎么也没见过他?”
“易珩大你两届,等你出院的时候,他都已经出国了。”
蒋宜宁叹息,“不过这孩子也是个有心的,听说你摔得严重,还送了慰问礼物过来,你当时还在医院,我就作主替你拆了。”
“我记得……送的好像还是黑胶唱片,你喜欢的那种,所以我就让陈妈拿去你房间了。”
薄诗听到这里,突然起身,快步朝楼上走。
蒋宜宁感到莫名其妙,连忙叫住她:“小诗,你去做什么?”
“回房间。”
……
薄诗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神色难辨地把所有东西倒在地上,最后在一堆珍稀唱片中,翻出了一张让她瞩目的。
——岩井俊二的《燕尾蝶》日版限定黑胶,蓝黑色的蝴蝶在封面上熠熠展翅。
她拿着这张唱片下楼,问蒋宜宁,易珩送的是不是这个。
蒋宜宁辨认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薄诗极缓慢地眨了下眼,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有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蒋宜宁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下意识答。
蒋宜宁听了,还是有点不放心,忍不住叮嘱她:“就算不喜欢易珩,也别轻易下别人面子,礼物是他的一份心,你要是不喜欢,丢抽屉里就是,可别这会儿去还给人家。”
薄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蒋宜宁叹了一声,随她去了。
-
回到半山别墅,薄诗回房坐在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了一块玫金色的旧表,表带已经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