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薄诗很快就发现,自欺欺人没什么用。
轻轻哼着曲子的节拍时,她的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看向手机。
她闭了闭眼,感到心烦意乱,旋律配不上和弦,也继续不下去了。
所以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薄诗接起了它。
“喂?”
如她所料的,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薄诗有些烦:“有事吗?”
“……幺幺。”
那头传来了两个字的音节。
“……”
继认错人之后,又打错了电话是吗?
再次从程宿屿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薄诗已经不会像第一次时那样难受了。
她扯了扯嘴角,平静道:“下次如果再听到你这样叫我,我会直接挂电话。”
“——薄诗。”
他好像很怕薄诗会挂电话,异常听话地改了口。
“薄诗。”他又叫了一遍。
“……干什么?”
程宿屿好像喝醉了。
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连开始的话题都莫名其妙。
“初中毕业典礼,你穿的白色礼裙很好看。”
什么?薄诗愣了愣。
程宿屿来过她的毕业典礼吗?
“那天……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的。但你好像没看到我,从我身边走了。”
哦……他是在说幺幺吧。
薄诗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想。
如果是她,从程宿屿身边经过怎么可能看不到他。
“我把礼物塞到你课桌里了,后来问你的同班同学,他说你把东西都带走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送的礼物……但你说过你喜欢拆礼物的感觉,因为会让你有一种期待感。”
“所以我用了淡粉色的包装纸,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颜色。”
程宿屿平静地陈述,偶尔会有停顿,像是在思考措辞。
“虽然我后来才知道……你现在喜欢绿色了,粉色是小时候的你才喜欢的。”
薄诗微微一怔。
这么巧吗,她喜欢的也是绿色。
“我没有经历你长大的这段时间,有很多事已经和记忆里不一样了。”
“如果不喜欢礼物的话……我很抱歉。”
“高中毕业典礼,你穿的是浅绿色的裙子,很衬你,也很好看。”
“很像你喜欢的夏天。”
“……”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他好像变得有些困乏,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我种了一棵橙树,在你十七岁生日那天。”
“也是我们重逢的日子。”
……为什么。
程宿屿现在在说的。
她一个字、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薄诗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你把我忘记了。”
程宿屿的声音,好像有点难过。
“十岁那年,我在后院的墙上划了个‘一’,后来每过一年,烟花在天空炸开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在墙上画一笔。”
“每年我会长高一些。”
“从垫着脚在墙上写字,到比墙上的字还高。”
“画满一个‘正’字的时候,我决定来找你。”
“我一开始只是想见你。”
“想陪在你身边,看你一眼。”
“可是后来,你说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一开始薄诗还能欺骗自己,说这是他对幺幺说的话。
可直到程宿屿说:“我每周都会去求平安符。”
“会放在你的枕头下面,每周都有,你不知道。”
她指尖像是被烫到般蜷缩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知道就不灵了。”
“还有……”他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说。
但最终在沉沉醉意,以及薄诗的询问下,他终于开口:“珑桦寺那个不是平安符,是姻缘符。”
薄诗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我当时没有说……”
“薄诗,我想和你结婚。”
薄诗茫然地看着面前的曲谱,觉得世界好像变得有些陌生。
程宿屿口中的幺幺……是她吗?
薄诗沉默许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明明也挽回不了什么。
而且,为什么现在才说?
“分手那天。”他突然开口,“要是我不说‘好’就好了。”
薄诗哑然。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他用艰涩而颤抖的声音,继续轻道,“你是把我流放了。”
“……”
薄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片刻,程宿屿也安静下来。
薄诗稍稍松了口气,以为他是说累了。但几秒过后,她突然惊愕地睁大了眼。
第一次听到,这个人也会小声啜泣。
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每一个字都很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喃喃朝她问:“薄诗,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