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陈瑄顿了顿,然后他扯了扯嘴角,也笑了笑。
他伸手虚点了她两下,没有说话。
“太医们说了,就是皮肉伤,不过失血过多,最近会疲累一些,补一补就好了。”谢岑儿安抚地说道,“另外伤口愈合时候也许会发烧难过,我让太医们都留在承香殿,等陛下好起来了再走。”
“不妥……”陈瑄含含糊糊地说道。
“陛下一番爱子之心,再大的动静也没人敢说什么。”谢岑儿说道,“陛下说了,裴婕妤之子要记在妾身名下,既然是妾身的皇子,就应当这样。”
陈瑄看向了她,他面上露出了挣扎神色,末了却又叹了口气:“你——罢了,你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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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岑儿当然听懂了陈瑄的未尽之意。
他从前打算的是他自己的身后事,可现在她在做的事情却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的朝政大事公然伸手,这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就算他之前无数次让她在一边旁听政事甚至容她发表意见,也比不得这一回她的主动。
当然了,陈瑄自然也会容忍下来。
因为在此时此刻,只有她能把这件事情圆满按下来,她已经提供了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自信他一定能好起来,到时候他收回权利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岑儿此时倒是有些矛盾,她当然是希望陈瑄能好起来,最好他能把南北一统了再死,她接过一个基本已经平定的江山;但若他就此死了,她是不是立刻就能了解到她重生十八次的根本原因?因为之前她重开回目都是以陈瑄驾崩她的人生进度来到下一个阶段为节点。
她有些期待这个节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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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陈瑄睡下之后,谢岑儿起身到前殿去看张贵人。
被关押在了偏殿的张贵人此时此刻面色已经灰败了下去,她颓然靠着墙边坐着,不再有平日的肆意张扬热烈。
“陛下还好吗……”她问。
谢岑儿在一旁坐下了,淡淡道:“是外伤,这会儿包扎起来,已经歇下了。”
“你来赐死我?”她又问。
谢岑儿看着她,道:“我让人送你回宣华宫,我会再问一次陛下对你的处置。”
“不必了……不必了。”她仰着头不再看她一眼,一大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去,“就这样吧,这样结束了正好——再好不过了。”她的声音哽噎了起来,她伸手擦了一下眼角,“他活着,我死去,如此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毫无疑问,张贵人对陈瑄是有爱的。
也正因为有了爱,才会生了恨。
谢岑儿还是命人送了张贵人回宣华宫去,然后再叫人把宣华宫看管起来。
张贵人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把凌乱的发鬓整理了,临了离开承香殿时候问谢岑儿能不能再去看一看陈瑄。
可不等谢岑儿回答,她自己又摆了手说算了。
她就穿着身上带着血迹的衣衫跟随在宫人身后往殿外走去。
她沉默得仿佛像是另一个人。
谢岑儿看着她离开,却在想前面十几个回目中的她。
似乎在前面的十几个回目中,张贵人都没有如这次这样……伤怀。
或者是因为在从前的那些回目中,她对陈瑄动手是因为爱已经消磨殆尽。
而这一次,感情尚在,她还在挣扎,故而她才会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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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回到殿中,方才一团乱的正殿已经收拾得如往常一样了。
内侍于司从一旁小跑到她身边来,躬身道:“娘娘,丞相大人正在宫外。”
谢岑儿沉吟片刻,往后殿看了一眼,问:“陛下现在情形如何了?”
“陛下还没醒,方才太医看过说有些发热,说要斟酌方子重新开药。”于司飞快地回答道。
谢岑儿收回了目光,很快做了决定:“让丞相进宫来吧!”
于司忙应下来,转身便往殿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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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说起来,陈瑄这样的皇帝的身体健康问题是应当作为机密不叫旁人知道的。
原因当然非常直接,那就是皇帝的身体状态好坏会影响到整个国家,一个皇帝最好是明智又清醒并永远不老不死——当然,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每个皇帝除非到了死前的那一刻,其他时候都是隐瞒自己真实的情况,不让太多人知晓。
故而,陈瑄现在的情况,如若谢岑儿此时此刻能一手遮天掌控朝政大权,那必然会直接压到极点不叫任何人知道,甚至能效仿她穿越之前知道的某些皇帝出事之后秘不发丧的事情来做一做。
但她现在显然不是手握大权的那个,甚至谢家到现在还没有达到前面十几个回目中那样的权势,陈瑄出事实在太早了一些,现在可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