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岑儿之前十几个回目中没经历过的事情,她思索了好一会儿,脑海中想得到的答案却是不肯定并且十分犹豫的。
江栗愿意投向魏朝,他想要爵位,这都是人之常情,给江栗一个爵位是必然并且必要的,这是朝廷的态度,也是让北边诸州看得到的态度。
但江栗不想完全交出琅州军政,并且还想要一个王爵,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魏朝认可了异姓王的存在。
自古所有朝廷对异姓王都是忌惮并且不容忍的态度,在家天下这个封建社会的总纲领之下,异姓在绝大多数时候都等同于有异心,是会被剪除的对象。
江栗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还这么提出了要求,难道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也知道。
他就只是嘴上说着愿意投诚但事实上想要更多,他并没有那么忌惮康都的陈瑄,若给他足够的机会和时间,他必定要自立为帝的。
所以,这件事情本质还是,是不是要用武力来弹压住琳琅玛瑙四州?
若对琳琅玛瑙四州动用武力,那么必定要抽调目前琉州和珠州的兵力,胡人若是趁着这时候反攻,或者干脆与这北方四州联手……
北边局势又是要大变了。
但依着谢岑儿本心,她是不想容下这个江栗的。
这种人只会得寸进尺,他永不知足,就算现在暂且容下,将来他也还是一定会反,不如就趁着现在他没掌握时机,就快些动手处理了。
只是,处理自然是最容易了,有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下琅州,能理得顺琅州局势呢?
谢岑儿想不出来,以她对朝中大臣的了解,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有谁能有这个本事。
若是没有这么一个人能站出来掌控大局,那么北方四州就暂时还不能这么简单处理,说不定还得真的捏着鼻子暂时容下这个江栗。
谢岑儿想得有些头疼,再看看陈耀书信中的犹疑,一时间倒是有些对陈耀感同身受。
晚膳时候,陈瑄来甘露宫同她一道用晚膳,便顺便也看了陈耀的书信。
他倒是显得十分轻松的样子,一边看还一边在笑。
“现在倒是觉得他这么啰嗦也有啰嗦的好处,连你二哥和人拌嘴都写下来,倒是看着热闹。”他这么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晚膳之后,陈瑄与谢岑儿一起就在甘露宫的庭院中走了走。
春日的夜晚微风是柔软的,风中还夹杂着花的香味。
“原来是海棠开了。”陈瑄借着灯笼的光线往山石旁探看了一眼,只见海棠花枝就从山石旁边伸出来,上面花朵绽放,“白天应当更好看。”
“是呢,下午时候我还想着对着这棵海棠画一幅画。”谢岑儿说道,“不过只打了个草稿,后面二皇子的信送来,便先放一旁去了。”
陈瑄笑了一声,道:“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看着信中说的那些倒是让二皇子十分为难。”谢岑儿抬眼看向了陈瑄,“恐怕这会儿他在兰郡都是坐卧不宁的。”
“所以朕才让王泰跟着他,又叫了你二哥带着人一起去,只给了他封了个琅王。”陈瑄淡淡道,“他这么多年在京中也没经历过什么事情,这次若能历练之后有所成长倒是也好。”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又笑了一声,“不过看起来虽然有所长进,但实在是有限。”
“如此说来,陛下便不觉得二皇子所为难的事情有什么难处了?”谢岑儿好奇地看向了陈瑄。
“你认为其中有什么难处呢?”陈瑄慢慢往前走,“事实上并没有难处,不是么?”
谢岑儿顿了顿,她并不能明白陈瑄话中的意思,琅州和江栗看起来处处都是为难,陈耀的书信中应当并没有过分夸大——如若陈瑄觉得没有难处,那是因为谢岫卢雪等人的奏疏中,还说了别的事情?
她跟上了陈瑄的脚步,道:“只从二皇子的信中看,琅州刺史江栗仿佛十分不好相与。”
“他所求也不过是一个爵位罢了,给了又何妨?”陈瑄笑了一声,“他若真的手中抓稳了琅州军政,又能一手遮天,老早就自立门户称王称霸,不会这么多年还捏着鼻子自认是魏朝一州,又与胡人眉来眼去。”顿了顿,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你多半是被陈耀那信中所说的琅州情形给迷惑了,的确琅州这么多年没有遭到胡人的肆虐,可胡人得先跨过星芒山才能到琅州,星芒山于琅州来说便是天然的屏障。除非是走康都往北的这条路,否则从琉州往琅州……胡人不是傻子。”
谢岑儿听到这里倒是恍然了,琅州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安全,不过——若仅仅是这样,为什么陈耀看不出来,并且感觉到焦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