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想要的,梦寐以求的,期待许久的,终于能被握在手心里,终于触手可及的时候,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很浓烈的恐惧和不安感。
就像不幸的人很难相信自己突然变得幸福,就像贫穷的人无法享受突然的暴富。
聂让说去倒水去了,大半分钟都没有回来,江亦欢深吸一口气,也掀开了被子,她下床离开的时候,也去看了孩子,将孩子的小被子往上盖了盖。
孩子是真实的,不知道从何时起,对江亦欢来说,习惯了孩子的存在,孩子是真实的,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由来,却在时间里慢慢的被淡化了。
虽然没有开灯,但这个屋子江亦欢太熟悉不过了,就着昏暗就能很轻易地在客厅找到聂让的身影,聂让确实倒了水,此刻站在沙发旁,并没有急着进房间的意思,而是就那样握着杯子站在沙发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了江亦欢的脚步,聂让身子才动一动,然后微转身面向江亦欢,将手里的杯子举了举,“给你倒了水。”
江亦欢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聂让手里的水,温度倒是刚刚好,不冷不热。
她握着水杯,走到了沙发,坐下。
看她在沙发坐下了,聂让也很自觉,他也跟着在江亦欢的身边坐下。
江亦欢坐在沙发上,将水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然后将水杯放到面前茶几上,转头看向聂让。聂让此刻也正在看着她,黑暗之中,她能感觉到聂让的眼睛是明亮的。
聂让的眼睛一直是明亮的,哪怕在黑暗之中,也一直都是发着光的。
第172章 你还需要我吗
目光对视着,聂让屁股挪动了几分,更加地凑近了江亦欢,他抬手搂上她的腰,然后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此刻的聂让好像自己更像是一个可怜脆弱的孩子。
“我有点失眠了”,聂让很诚实,他想要跟江亦欢交流,想要跟江亦欢诉说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和情绪,虽然有些东西可能无从说起,但他还是试图想要告知江亦欢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管是好的,坏的,安稳的,危险的,聂让觉得自己现在都应该告诉江亦欢,应该完全的,真正的敞开自己的心扉。
其实他可以去依赖江亦欢,江亦欢从来不懦弱和脆弱,她在很多时候比他可要勇敢坚强多了。
江亦欢远比他想象的强大,而聂让自己,或许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江亦欢轻嗯了声,低声开口,“其实我也睡不好。”
江亦欢这话也很诚实,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可能偏向后知后觉,聂让回来的时候,聂让在她耳边说他回来了的时候,江亦欢还没有那么大的感受。
现在到了深夜,到了梦醒之后的深夜,到了发现自己无法再入睡的深夜,她突然又很清晰地意识到,意识到聂让说他回来了这句话的分量。
聂让将靠在江亦欢肩膀上的脑袋移开,他坐直了些,面向着江亦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此刻聂让的内心里有些很微妙很奇怪的感受和想法。
他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是一个王者归来,他没有办法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具分量的存在,他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圆了他自己儿时的梦想,对于警察来说或许有些帮助,对他自己来说是一个强大的冒险经历。
可这些对于江亦欢来说并不值得光荣,只不过是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过程罢了,这些东西无法给予江亦欢任何的情感加持。
“江亦欢,你还需要我的吧?”聂让看着江亦欢,还是问了这话,连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人有时候会在某些情境之下放大自己的感受,就像你在面对疾病的时候,你会祈求着只要能够健康起来,什么都无所谓。
或者你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你也希望赶紧度过这个困难,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同样的,在聂让面对很多危险和危机的时候,在他无法自证清白,无法保全自己的时候,江亦欢或许也会将自己对于聂让的那份感觉放大,那份希望聂让能够好起来的感觉放大,以至于她会在某些时候觉得只要聂让能够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原谅。
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当一切又回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当身边不再有危机和危险的逼迫的时候,他们真的能够回到从前吗?
真的可以无视掉所有的这长久分别以来的痛苦与悲伤,真的可以再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就回到了从前了?
聂让的感觉很难说得清楚,他觉得很多东西都不真实。
在面对风浪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想一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那个时候只想握紧手,那个时候只想在一起,只想共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