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赵成霄对管家的事毫不知情。
李寒池哪里只是因为账簿的事恨他,还有管家的一家老小呢,李寒池见了他,杀人的心估摸着都有了。
谢资安还真是有点期待,等李寒池满心欢喜的赴赵成霄的接风宴,结果看到自己,那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
赵成霄与他又吃喝了一会,阿南便找了过来,说是有个犯人得他来处理。
赵成霄见谢资安公务繁忙,也不好继续叨扰,匆匆便作别了。
谢资安披上白狐披风,阿南撩开门帘子,厚重的风雪呜呜的蹿进屋里,像是婴孩啼哭。
“咳咳。”谢资安扶着门框弯腰咳嗽了起来,一到冬天,他这具残破的身子便多病多灾。
阿南担忧的唤道:“提督。”
谢资安摆摆手,示意没事,雪接连下了几日,地上积了两尺厚,下人们扫干净没多会就又落下了。
皂靴陷进雪里,不消片刻,就湿到鞋面里头了。
“刘千喝多了酒,跑到咱们西厂门口对您破口大骂,兄弟们便把他抓进牢里,还没动刑,等着您来处理。”阿南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刘千心里有怨恨,谢资安知道,喝多了酒闹事估计也不是有意为之,但即使不是有意为之,既是闹了,若不作惩戒,以后什么人就都敢来闹一通。
谢资安隔着铁栅栏,冷漠地看着刘千:“泼盆水,让他醒醒。”
守犯人的番子立马接了一盆水,对着脑袋浇了上去。
“啊!谁?!是哪个狗娘养的敢泼老子水?!”刘千睁眼就破口大骂。
谢资安眯着眼睛笑:“这两年刘老板老了不少啊。”
刘千急忙扒着铁栏杆,凑着张大脸,道:“这不是提督大人吗?您怎么在这里?我又如何跑到这里了?”
“我瞧着刘老板人老,那条七寸不烂之舌可没老,骂的好威风,我都该给您鼓掌了。”谢资安说道,“在我西厂门口骂人,您是头一位,我觉得人少条舌头,也是可以吃饭喝水的。”
刘千闻言跟见了鬼一样,西厂这几年的行事的雷厉之风比锦衣卫、东厂有过之无不及,死在这大狱里的人数也数不清。
他颤颤巍巍的磕头求饶道:“提督大人饶命啊,小人都不知有这档子事,小人喝多了,酒后胡言乱语的,求您念在往日情分上,莫要放在心上啊!”
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肥胖的身躯一上一下,像是谢资安小时候过年在商店里看到的给人拜年的胖娃娃。
谢资安环抱双臂:“行,那我念在往日情分,留你条舌头。”
“谢提督谢提督!”
“我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谢资安道,“阿南,把刘老板的腿打断,打断了以后再接上。”
“帮刘老板长长记性。”
阿南笑嘻嘻道:“是。”
谢资安不愿在这里污秽之地多待一秒,他转身离开,没听到刘千的求饶声先倒是听到了哀嚎声。
犹如过年村子里杀的猪,叫得惨不忍睹。
谢资安走出西厂的地牢,凉气钻进没系进披风的脖子中,他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脆弱的声音在白茫茫的雪中格外敞亮。
他低着头,想起了阿南残忍的笑,倏忽怀疑起让阿南跟着自己是对还是不对。
阿南这两年变得愈发嗜血好杀了。
不是那种为完成任务的迫不得已,而是单纯的对他人痛苦与鲜血的着迷。
到底是他影响到了阿南,还是说阿南本身就是这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相见
从邺城去南疆时, 是炎炎烈日,而从南疆回邺城,则是冰天雪地。
仍旧是之前的那三个人,去的时候有多落魄, 回来时候就有多风光。
李寒池身着常服, 一把玄铁长戟用布包着, 横在马上。
他的眼皮上有道极浅的疤痕,从眼角到眼尾, 断断续续的,闭眼时更明显。
“将军, 到家了。”齐奇的马术早已经炉火纯青了,他牵着缰绳,往李寒池身边靠靠。
两年下来,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
在战场上进进出出阎王殿好几回, 血腥味和死人味洗也洗不掉。
李寒池轻轻“嗯”了一声,他抬起头,望见城门。
今儿的日头还算好, 金色的光芒从城墙上泻下, 把积在上面的白雪照的璀璨夺目。
李寒池在南疆想了无数遍的家,终于近在咫尺,这会儿亲眼看到却觉得好不真实。
冷风夹杂着碎雪刮向他的脸。
他突然又怀疑起, 这邺城究竟是家还是牢?
祖父书信里的叮嘱此刻犹在耳畔。
“舍兵权, 弃盔甲, 保忠诚”
这九个字就像是一道枷锁, 锁住了他的脚, 又把他从南疆压回了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