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便开始增加数额了。这种原本对子女漠不关心、在他们爆红后便缠上来打秋风的家人并不少见, 经纪人得知此事,建议黎曼枝回家和他们进行谈判。
还是那间小房子,灰扑扑的,连灯都只开了一盏。黎曼枝坐在客厅正中央抽烟, 衣着华美妆容精致, 周围的环境像一张单调的黑白画, 她的红裙是唯一涂抹在上面的色彩。
她叼着烟,眉眼冷冽, 把合同往桌上一拍, 再推过去。
父亲和哥哥探头去看, 扫到金额栏的数字, 对着那张纸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抬眼望向黎曼枝, 神情中带着敬畏。黎曼枝在看自己当年睡过的房间,如今那张小床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堆满的杂物。
“签字吧,从此之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话音未落,笔尖隔着纸张点在木桌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黎曼枝没回头,只是静静地抽着烟。
母亲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定定看着自己的女儿,曾经因为营养不良而总是发白的嘴唇被涂得艳红,一张一合间吐出烟雾,漂亮的脸在视线里变得朦胧。
“少抽点烟,生病了赚再多钱也不好治的。”
黎曼枝对于那天最后的印象,就是母亲哽咽的声音,和自己抬头时看到她眼中的那一点泪光。
就是因为那滴眼泪,黎曼枝容忍了母亲这些年想出的千奇百怪的借口,一次又一次私下给她转了钱过去。
如今看来,她之前眷恋的那一点温暖,反倒成了贪婪得以攀爬的绳索。
茶几上,手机因为发进来的信息太多,屏幕已经维持常亮状态很久了。黎曼枝望着它出神。
刚才在车里,从她没有回复的第五分钟起,电话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过来,然而黎曼枝已经早有预料地设置了静音,她只是扫了一眼屏幕,就在江云照询问的眼光下摇了摇头,将手机放回兜里。
等她回到房间再看手机,最新打来的电话已经换号码了——是她哥哥的手机号。
她哥哥从那份合同签完后就再没有和黎曼枝联系过,要钱的事也一直是母亲在中间周旋,如今放下面子自己打电话找黎曼枝,估计也是被讨债的人逼得没办法了。
黎曼枝直接拉黑了那个号码。
接着她又打给了自己的经纪人,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经纪人在她说完第一句话之后就火急火燎地通知助理备车往酒店来了。
而她挂掉电话后就没有再做别的事,只是靠在沙发上发呆。
屋子里很暗,只开了一盏很小的壁灯,她的大半张脸都湮没在黑暗中。
敲门声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黎曼枝有些惊讶,经纪人到达的速度比她想得要快很多。
她做了个深呼吸,起身的时候收拾了一下表情。这是她的家事,对于公司而言却是公事,她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旁人。
她转身要往门口走,然后小腿猛地磕上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黎曼枝疼得“嘶”出了声。
她低头摸索了一下,才发现这个茶几下面的抽屉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打开了,刚才她没留神,撞上了抽屉的角。
这个力道撞出来的淤青,上镜了恐怕不好遮瑕。
这是黎曼枝的第一反应,霎时间她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她摸索着关好抽屉,心里却在盘算接下来两周的拍摄要如何和化妆师沟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黎曼枝捂着腿小跳了两步,摸到墙以后扶着墙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外走廊上的灯很明亮,黎曼枝突然接触到强光,没忍住眯起了眼。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是刚才小腿撞伤时被刺激出的生理性泪水。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
黎曼枝原本在抬手抹眼睛,听到这个声音动作顿住了。
她猛地抬头,江云照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她只听出了他刚才声音里的迟疑。
黎曼枝立刻把他拉了进来,房门被关上,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她脑子里有些乱。
两人之前有过约定,在去对方的房间之前会提前通知,刚才在进电梯之前他们已经说好今晚各自有事要做,自己刚才一直没看手机,自然错过了他发的消息,她根本没想到江云照会来找自己。
而当黎曼枝转身去开房间的灯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本可以随便编个理由把他拒之门外的。
而不是在看到他的瞬间,下意识地将他扯到自己身边。
屋子里的灯被黎曼枝打开,她却没有转身。
其实她有意识到,从今天下午两人进行了第一次欢爱开始,他们之间的氛围就一直有些奇怪。她直觉这和自己动情时在江云照身上留下的印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