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主院的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先走出来的是猎户娘子,紧接着走出来的是刚刚梳洗打扮过的聂晚昭,沐浴过后,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整个人精神焕发,身上的酸痛感也消散了不少。
她的身材高挑清瘦,一圈又一圈的抹胸布将胸脯按压平整,一副男儿装扮,乌墨色长发干练地束起,干净明艳的五官虽不似男子般硬朗,却自带一股勃勃英气。
因为两夫妻的体格都与她不相符,翻来找去只有猎户家尚且只有十二岁的小儿子的身板和她差不多,所以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猎户娘子给她小儿子做的夏装。
本来她是不愿意的,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缝制出来的,还是给自己儿子做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收下,可是猎户娘子为人热情心肠又好,非要她放心收下,慕言暗地里对她说再多给些银两来换,她这才收下这件衣服。
接连几日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委屈,突然受到一股毫不掩饰的善意,聂晚昭没绷住,沐浴的时候还偷偷地抹了眼泪。
不管怎么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来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环视一圈,不难看出猎户夫妻俩都是有能耐的,不光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活也比别的人家富裕许多。
见聂知烨还坐着不动,她不由得催促了一句:“四哥,你快去沐浴。”
起先她以为沈黎安是跟慕言在一处,立马就能见到,不曾想沈黎安如今人在临瞿城,一时半会儿根本见不到面。
他们动作快些,兴许能赶上宵禁闭城的前夕进城。
“好,我现在就去,你帮我看着点马铃薯,别烧糊了。”
聂知烨此刻最心心念念的就是那口马铃薯,特意吩咐了一句后,拦下帮他去提热水的猎户娘子,主动大跨步往烧水房而去:“我自己来就行。”
猎户娘子也没推脱,踮起脚尖歪着头看着他自己动手,不放心地交代几句:“那行,您可得小心些,衣服我给您放在桌子上了,放心都是干净的。”
聂晚昭有心想找慕言问一下有关沈黎安的近况,可是一扭头就看见慕言慌乱错开的视线。
她不由凝眉,张了张嘴正准备问,慕言就率先开了口:“夫人,我去找找有没有马车。”
话毕,他已抬步走出了院门。
落荒而逃,避而不谈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明显,聂晚昭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她无法接受的可能性……
她猛地摇摇头,不会的,慕言方才不是都说了吗?沈黎安他没事。
聂晚昭揪住胸口的布料,喃喃自言自语:“肯定没什么事,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差不多临到开饭的时候,慕言方才牵着一辆牛车回来。
“只有牛车了。”慕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让金枝玉叶的夫人和四公子坐牛板车,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过,他们二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淡定得多,只是淡淡瞥过来一眼,便端着饭碗招呼他过来吃饭,亲和得一点架子都没有。
吃过饭,聂晚昭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慕言将先前看到的那筐草药放上牛车,忍了又忍,她还是没问,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沈黎安受伤了,可能伤得还不轻。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三人启程朝临瞿而去。
不过,很不幸的是,城门关了。
聂知烨本想报二哥的名讳,可是慕言却拦下了他,随即不知道他跟守门的出示了什么令牌,很快侧边的小门被打开,他们成功进了城。
落夜后,月色清浅,小巷跟长街之间只隔着一排房屋,城中一片寂静,偶闻几道人声和蝉鸣声。
车轮滚滚而行,没多久便驶到了一处宽阔宅子的后门。
慕言握紧手中剑鞘,没有第一时间去敲门,深吸好几口气后,才敢转过身去面对聂晚昭:“夫人,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
沈黎安是傍晚的时候醒的。
浑身上下透着躺了太久的酸软,沉重到难以动弹,微微翕动的嘴唇干涩无味,好似失去了知觉,后脑勺以及腰腹处被刀穿透的位置泛着刺骨发痒的痛意。
沈黎安半撑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被子向下滑落,露出缠满白色绷带的上半身。
察看了几眼自己的伤势,随即掀眸环视一圈,周遭陌生的环境让他顿时陷入警惕。
下一秒,遮挡视线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他的心腹秦旭探头进来:“沈指挥,您终于醒了?”
见他醒着,秦旭惆怅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欣喜若狂之际颇有些手足无措,在原地踌躇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掉头又往外头跑去:“属下这就去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