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太后声音稳重带沉,“你的错,并不在于伤了皇室颜面……这偌大的皇室,如果连一场亲蚕节都办不好,活该没有颜面。”
说罢,她还瞟了薛皇后一眼,薛皇后身子微僵,不敢吱声。
宁晚晴诧异抬头,看向太后,只见太后眉眼淡然,神情远如青山,又沉若深潭。
“孙媳愚钝,还请皇祖母明示。”
太后徐徐开口:“放眼大靖,如今北僚虎视眈眈,西峡时常扰我边境,边疆不宁,百姓便会不安。百姓越是如惊弓之鸟,便越是经不起风浪,将寄希望于天地神明。今日之事,说来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引起百姓动荡,社稷不稳,那便是我们的罪过了。真相也好,清白也罢,是你的,哀家会给你。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可明白?”
宁晚晴顿时醍醐灌顶。
即便她今日在此揭露了真相,但传扬出去的却未必是真相,大靖的百姓,信仰天地,供奉神明,若是有心怀鬼胎之人煽动百姓,制造混乱,那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宁晚晴曾经只关注委托人的权益和自己的权益,但还未从更全面的角度考虑过这些事情,经过太后提点,顿时心悦诚服,于是她对太后虚心一拜,“多谢皇祖母教诲。”
太后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还有娴妃,你入宫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娴妃虔诚一拜,“多谢太后。”
太后点了点头,道:“你们先下去罢,哀家还有话,要和皇后单独聊聊。”
话音落下,宁晚晴、娴妃和赵蓁便退了出去,赵念卿本来坐着没动,见太后盯了自己一眼,顿时如芒刺在背,连忙起身出去了。
出了营帐,赵蓁忍不住拍了拍心口,道:“吓死我了,皇祖母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来了?”
赵念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怎么不说,本宫也是一声不响地来了?”
赵蓁连忙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脸颊,道:“姑母一向神出鬼没,您来与不来,都不稀奇啊!”
赵念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瞥了宁晚晴一眼,道:“若不是有人送了一车好酒来公主府,又亲自送本宫过来,本宫才舍不得离开公主府呢。”
宁晚晴疑惑地看着她,道:“姑母的意思是?”
“你居然不知道?”赵念卿见宁晚晴一脸不解,便轻轻笑了起来,“本以为某人是想英雄救美,没想到,不过是沙漠里的缩头鸟罢了……”
说罢,便摇着那把流光溢彩的羽毛扇子,依依袅袅地走了。
宁晚晴沉思了一瞬,转而看向那一筐余下的桑叶,她蹲下身来,慢条斯理地挑拣起来,“哪一片最好看?”
赵蓁一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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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开营帐后,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声音落针可闻。
太后端坐于高榻之上,那双微微凹陷的凤眼,安静地闭着,手中佛珠转得缓慢,看似平静的一切,对薛皇后来说,却如乌云压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沉默地立在太后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过去,太后转珠停下,无声地张开了眼,眸子里是洞悉一切的清明,神情却可见不满。
“跪下。”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却如春日惊雷,让薛皇后浑身一震,顺势便跪了下去。
太后目光森冷地盯着薛皇后,道:“你可记得,当年扶你上皇后之位时,你自己答应过哀家什么?”
薛皇后面色白了白,忙道:“不伤皇嗣,不谋皇位……臣妾一直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太后语气冷冷,“哀家看你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罢!”
薛皇后连忙以头触地,“臣妾不敢!”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薛皇后,“这些年来,你管理后宫,虽算不上十分出色,却也差强人意,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不伤国体,不败皇室之风,哀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一两年来,你却变本加厉,哀家是不得不管了!”
薛皇后听得冷汗涔涔,道:“臣妾自认安守本分,并无逾矩之处……”
太后却道:“那歌姬一案,是怎么回事?”
薛皇后一顿,不说话了。
太后幽声道:“你要知道,这位置本来不是你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万事需懂得适可而止,你薛家如今一后一将,你父亲又高居太尉之职,可谓如日中天,若还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只怕薛家的下场,不会比当年的宋家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