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女人的声音还在耳侧回荡。
杀了我!
于是江汀突兀地笑起来,那笑容凄厉至极,宛若绝望囚徒的痛哭。
他闭上眼,狠狠以额,撞上墙壁。
咚!
剧痛骤然袭来,心下却一片畅快,他笑意愈深,再次狠狠一撞。
咚!
血迹顺着额角淌下,滑至唇边,舌尖尝到一阵腥甜,他恍惚地眨了眨眼,好似对痛意上了瘾。
咚!
手腕上的通讯器响起警报,而他再也听不见,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面之上。
一如从前。
第4章 灰月光
流砂星球郊区公园。
自动售货机前,白凫以通讯器对准扫描口,取出一听罐装冰咖啡。
他戴着白色口罩,肩膀上斜背着画架、纸张和笔筒,照例来这里写生。
只是这一次不巧,他刚一架好画架,一名身姿修挺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明显是来找他的。
男人长相俊雅斯文,几乎看不出年龄,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您好,请问是白凫先生么?”
白凫谨慎自矜地一颔首:“我是。”
男人温声道:“很高兴见到您白先生,我叫江言洲,是江汀的父亲,之所以冒昧来找您,是想和您谈一谈有关上次案件的赔偿问题,不知您是否有空。”
他语气很平静礼貌,但却透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低头看人的时候,极富压迫感。
白凫无端生出几分不适,随即却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江言洲身后跟着的黑衣保镖,客气疏远地笑了笑,答:“好。”
二人移步到最近的茶楼包间。
江言洲提壶斟茶,递到白凫身前,斜掌示意道:“请。”
白凫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哗啦啦的水流声里,白凫放下茶盏,温声道:“江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江言洲动作一顿,随即却是勾唇笑了笑,端起茶饮了半口,这才道:“好,那我便开诚布公了。”
“白先生。”他道,“不知您期待的赔偿金额是多少。”
白凫蹙了蹙眉。
对方这种商人姿态放大了他心底的不适感,良久,他毫无情绪地道:“一万银河币。”
银河币是国际流通的货币,差不多一币等价于一盎司黄金。
一万银河币,算得上是高额了。
然而江言洲未有犹豫,他快速颔首,道了声“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会以索价的1.5倍赔偿给白先生,顺便,还想请白先生回答我一个问题。”
白凫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您说。”
他从保镖手中接过一只pad,将其上的新闻界面展示给白凫看:“请问白先生,您还在和江汀交往么?”
白凫望着那新闻标题之下的照片,眉心重重一跳。
半晌后他眼睫微颤地抬眸,斩钉截铁地答:“没有,这是误会。”
“我们已经分手了。”
“原来如此。”江言洲忽而一笑,“那么,可否给我一个让我放心的明确答复——比如,请您告诉我,您现在对江汀,是否怀有恨意?”
“有。”
录音笔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字落下,病床上的男生面庞血色尽褪。
他僵滞地抬起眸,眨眼望向病床前坐着的江言洲,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反应一如意料之中,堪可用“失魂落魄”四字形容,江言洲弯唇,转而望向他额上的绷带,昨日他头破血流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江言洲顿了顿,却没有开口,罕见地富有耐心。
直到良久,江汀恍惚回神,眼睫轻颤一瞬,张了张唇,咳了一声,哑声道:“然后呢?”
“然后?”
江言洲挑了挑眉,仰靠向椅背,手指交叉放于身前,姿态放松而又愉悦,“然后那位白先生收下了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汀。”他道,“现在,你可以死心了么。”
江汀缓缓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恍惚,他嗫嚅道:“没关系,恨我,也没关系。”
只要他愿意接受我的歉意,什么都没有关系。
“爸。”他咬了咬唇,似是急着要去抓住些什么,于是攥住了江言洲的手,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道,“求你……我可以去找他么?”
这番低下的姿态让江言洲很是受用,他勾着唇,颔首:“可以。”
“但你必须戴上监听器。”
“好……”江汀发着抖,垂眸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在他手腕之上套上新的通讯器,而后惶急地跳下床出了门。
身后的保镖跟上来,恭敬地道:“少爷,我带您去找白先生。”
江汀胡乱点了下头,跟着保镖上了光缆车,又乘坐飞梭辗转,到了流砂星球白凫所在的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