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空荡荡的,外面也瞧不见人,如果说母子之间唯一有什么特殊的联系,那大概就是那一点儿微弱的心灵感应。
林茵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发了疯地跑上了顶楼,然后在一片暮色之中,看到夏稀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就站在天台边缘。
“他当时……”林茵哽咽着说:“是想跳下去的。”
夏稀不舍得告诉江郁的事,林茵说了出来,关于那个夏天那场惨烈的车祸,关于他九死一生地被抢救了好几个小时,关于他万念俱灰地站上了天台。
江郁脸色的血色,一寸寸逐渐褪去,明明站在平稳的走道上,却仿佛如坠深渊,甚至能感觉到风声在耳边呼啸。
头顶的白炽灯光亮刺眼,视野开始模糊变形,周围的场景如电影镜头般快速切换,光线暗了下去,他好像站在了天台的入口。
夏稀单薄的背影仿佛回到了18岁的样子,刚经历过恐怖的车祸,经历了父亲去世,手臂骨折,母亲责怪……亲人、爱情、梦想,一夕之间,全部破灭。
他站在天台的边缘,两片蝴蝶骨瘦得凸起,摇摇欲坠。
“不要……”
“不要——!”
他想大声吼叫,想跑过去阻止,可是发不出声音,也挪不动脚步,喉咙里充满了铁锈味,两条腿像是又断了一次,疼痛刺骨。
他的灵魂穿过时空,在痛苦地嘶喊,可是夏稀听不见分毫。
他孤独地站在天台边,带着一身的伤,准备了结这一生。
他万念俱灰。
他放弃了自己。
怎么办?江郁头痛欲裂,他该怎么才能救下他?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无力,哪怕最穷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绝望。
还好,万籁俱寂中,林茵冲了上来。
她尖叫着哭着求夏稀,疯了般蹬掉高跟鞋,跟他一起爬上了天台围墙,说要跳的话就一起跳。她又哭又笑,像是在庆祝某件即将到来的喜事,她说如果他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他爸爸大概会很开心的!
就这样,硬生生拉住了他。
江郁看到夏稀转过身,一张脸瘦的尖尖小小,苍白的脸上滑下两行血泪,在说对不起。
疼痛越发剧烈,江郁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江哥!”耳边响起混乱的惊呼声。
向强和江照月红着眼睛,架住了他要倒下的身体。
“我没事。”江郁嘶哑着几乎不成调的声音,推开他们,踉跄地朝病房走去。
与林茵擦肩而过的时候,林茵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一封被透明防尘袋包裹得很好的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他爸爸留给他的,你拿给他吧。”
江郁的目光落在那封泛黄的信纸上,上面“夏稀 亲启”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那是他爸爸曾经留下的痕迹。
和那个没吃上的庆祝蛋糕一起,永远被封存在了那个夏天。
胸口的位置好像被人拿着钝刀凌迟,江郁僵硬地抬起手,抓住信纸的边缘,牢牢握进掌心,继续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向强和江照月也紧跟着他离开。
林茵背对着他们站着,骄傲的头颅终于低垂了下来,抱着隐隐颤抖的手臂,从墨镜下滑落出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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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一下,这个故事出现的最初,就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原本想写的轻快一点,不那么沉重。但是后来发现,门第的差异以及长辈阶级的固化,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他们俩能重圆,真的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站到对方面前,所以他们真的值得最好的结局!
我的俩儿子,从来没有辜负过对方!
第93章 一封信
夏稀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四点左右,窗外阳光淡了许多。
他的头晕沉沉的,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还在继续,微一侧头,看到江郁坐在床边一直守着他,捧着他的右手,拇指轻轻蹭着他掌心的疤。
“江郁。”夏稀小声唤了一声,微微收拢十指,反握住他的手。
江郁一怔,抬眸看向他,夏稀这才看到他的眼睛很红,眼底情绪浓得仿佛化不开。
“怎么了?”他担忧地问了一句,以为自己睡太久了,惹他担心了,便安慰道:“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江郁眸光微刺,眼睛仿佛因为这句话更红了,他抬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声音哑得厉害:“可是我好疼。”
夏稀的心脏跟着抽动了下,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江郁倾身虚抱住他,头埋在他颈间,低声道:“稀稀,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做傻事了,好吗?”
夏稀忽然明了,他大概是知道他手腕的伤怎么来的了,他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