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被宠坏的孩子,那种娇贵之气由内而外地显露出来,连铜镜中的眉眼都鲜活生动得惊人。
“好。”他低声说道。
她的眸光闪烁,莹润嫣红的朱唇轻启:“这件上衣是不是有些短?要不要换一件?”
施施像是在暗示些什么,水杏般的眸子沁着柔软的微光,不着痕迹地望向那男人。
他没有多言,将她揽在怀里,轻柔地抱了起来。
当看向他的眼睛时,她心中莫名闪过一阵悸动,他太珍重她了,仿佛她是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宝物,无论她有什么骄纵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她。
但施施的手仍被束缚着,只能软在他的臂弯里,迷乱之中她嗅到一阵莫名的香气,极轻极淡,稍一不留神就飘散了。
她的眼睛失神地看向红色的床帐,正红色的帷幔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的心魂逐渐脱离躯壳,思绪乱得没有边际。
真奇怪。明明为她梳好了发,为什么又将她带回床榻上呢?
施施竭力想要在梦魇里保持清醒,却发现越来越难做到,她只记得在意识彻底散乱前,那人轻轻地亲吻了她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落在唇间,带着些幽微浮动的凛冽暗香。
像冰酪,像荔枝,甘甜冰凉。
*
施施从梦魇中挣脱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扶着额缓缓坐起,心衣已被薄汗浸湿,脸庞也湿漉漉的,她像是一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花朵。
她的脸颊滚烫,梦中的旖旎仿佛真实存在过一般。
她莫名地想起二月时的事情来,那日她正是在去白云观的途中,梦见太孙觊觎暗害她的事。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她的未来。
只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会突然又做这种梦?
施施心神微动,倏然拿起桌案上放着的圆镜,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唇。
——唇瓣竟被她咬破了。
她碰了碰唇瓣上的细微伤处,有些疼,又酥酥麻麻的,好奇怪的感觉。
梦里的人到底是谁?施施绞尽脑汁,认真地回忆梦魇中的情景,对于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连簪子末梢的金铃形制都颇有些印象,唯独那人的面容她不仅在梦中没能看清,苏醒后亦是懵懵的。
她又想,或许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个梦。
等到梦魇中的事快要发生时,她大抵就能看清了。
施施心想还早,梦魇中她都已经十七八了,再怎样说也有两三年的光景,她没必要早早地为之忧心,起初她不也一直没能看清太孙与薛允他们的面容吗?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脸,慢慢地从榻上下来。
听到内室的动静,宫人急忙走了进来。
她连声说道:“姑娘,昨夜行宫发生了异动,国公特地遣人让您好生休息,不必出殿。”
施施的手指勾起自己的长发,暗想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异动,而且到底是什么事,还要藏着掖着?
她知道问这宫人也不会有结果,于是没再多言,执着玉筷开始用午膳。
反正今日没法出去,倒不如好好地在殿里休息,她的脖颈现今还有些痛,酸酸的,倒有些像落枕,不知是因为昨夜看星星的缘故,还是因为梦魇中遗存的感觉。
下午时谢观昀来看了她一趟,施施倚在榻边翻看一名前朝士人的文集,果如他所要求的一整日都没有出殿。
她心中存着许多疑问,眼下父亲上门,自然要问上一问。
毕竟是关乎她的命途的,纵是父亲的威严再甚,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父亲,您还记得您先前让我看过的那副画吗?”施施屏退宫人低声说道。
谢观昀淡漠的神情微动,他状似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她垂眸轻声说道:“那副画,您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谢观昀沉默了片刻,“偶然得来的。”
施施生出一阵无力感,父亲好似永远都是这样的,用沉默压抑她的所有念头,即使祸事要落到她的头上,他依然不会多说一句温和的言辞。
“您——”她刚一开口就被打断。
“今日不要出殿,夜间也不要随处走动。”谢观昀说完以后就作势要离开。
施施的心中燃起些愠怒来,她快步走到门前拦住了他,谢观昀微微蹙眉,似乎很不喜欢她鲁莽的样子,她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她无论表现得再优秀也不会得他丝毫赞许。
“有人告诉我,这画出自一位亲王。”她的嗓音颤抖却斩钉截铁。
她又不是官吏,跟谢观昀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直接些。
“不是。”谢观昀冷声说道,“莫要胡思乱想。”
施施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总是如此,她鼓起勇气说道:“可是这件事关乎我自己,为什么父亲也不肯告诉我?只是一幅画而已,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