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如她/表叔为夫(194)

天祐末年的事虽然不是国史,却是当今朝局的一面镜子。

但旋即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好,昔年崔杼连杀三位史官,也最终没能成功篡史。

这种精神是不应被埋没的。

倘若人人都明哲保身,那也就再没有信史能够流传下来。

可这也的确是极危险的事。

那么点俸禄而已,值得他这样冒险吗?

与朱策分别后,施施接过王钊手里的饴糖,又开始一根根地吃起来,嘴巴里发苦,吃糖也压不下去那阵涩意。

他夸赞了她,但施施不觉得她能做好修史的事,她或许敢于私底下探寻旧史,却没有勇气将这些札记里大胆的想法写在史籍上。

谢氏这几百年间遭过无数次的屠戮与灭门,最近的一次就是前朝国史案。

自始祖谢贽后,谢氏只出了这么一位卓绝的史臣,还未有所作为,就被直接斩杀,并殃及全族。

直到现今禁忌仍有残留,谢氏接连几代出的都是武将,或只是单纯为官,再没有人干轻易插手史学,甚至连不学无术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谢观昀知道她喜文,其实也不知道她好史。

如果不是齐王歪打正着送她一本《天明集》,施施或许永远不会明晃晃地坦露出来自己对史籍的偏爱。

她惆怅地将饴糖吃完,然后将空空的油纸袋又交到王钊手里。

施施轻声说道:“谢谢郎官,糖很好吃。”

看到王钊吃瘪的表情后,她的心情瞬时又好了起来,施施蹦跳着上了马车,还乖乖地将帘子拉了起来:“郎官再见。”

*

京城冬日的天空时常是灰败的,没有阳光,也没有绿叶。

清早起来更是雾蒙蒙的,施施躺在软椅上,将书页摊开举起慢慢地翻着,自从那日见过朱策后,她心里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书上都是稚子在学字时就能记住的词句,她却不知为何,一行话都看不进去。

这样的隐忧在父亲传唤她去书阁时达到了顶峰。

谢观昀今日休沐,他身上穿的却是官服,深红色的官服上纹绣着振翅欲飞的仙鹤,但衣着太正式,给人的感觉却是沉闷和压抑。

施施的吐息滞了片刻,在看清桌案上的文字时,手指更是直接按在了桌沿。

谢观昀低声说道:“这是你的笔迹吗?”

他的眸光寒冷,严苛地望向她。

几页纸都是朝着她摆放的,施施低着头,纸上的笔迹不够工整,也不能说是多好看,甚至有些潦草,只是蕴着的几分随性让字迹显得有些潇洒。

天知道谢观昀是怎么认出来的,她自己看见时都觉得陌生。

但看清纸张上写着的内容时,施施的心房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正是她前不久交予朱策的札记,写的是明历帝即位初期的一次南征,并不是要紧内容,她只是根据干支重新算了一下正确的时间。

朱策看了以后却颇为欣慰,说她沉得下心,比翰林院的那几位编修还要仔细。

其实她只是因为那干支刚巧和李鄢的生辰重合,才特意去重新推算的。

施施恍惚地点了点头:“是我写的。”

谢观昀看着她,目光极为复杂,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这个女儿。

“朱策被弹劾了。”他冷声说道,“还没有下狱,只是暂时停职软禁在家。”

施施骤然紧张起来,她连声问道:“父亲,朱先生会不会有事?”

“你还有功夫担心他?”谢观昀看了她一眼,眼神愈加复杂起来,像是在看一个腐朽又执着的学究,只是他的眼中还隐隐藏着几分莫名的赞许。

施施的心弦紧绷,猛地仰起头看向他,若是朱策被弹劾,势必能查出来她也牵扯其中。

不过现今她的札记怎么会落到父亲的手中?

谢观昀将桌案上的几页纸收整起来,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他写了什么吗?”

施施有些懵然,朱策编写的是整个雍朝的史事,而她所专精的只有天祐、明历年间的事,所以朱策和她谈论时,也不会刻意讲起她不太熟悉的部分,她其实并不知道朱策就如何谋篇布局的。

“我不太知道,父亲。”她垂着头说道,“朱先生是写了什么不能写的内容吗?”

听到她这句话,谢观昀的手渐渐垂落下来。

“倒也不是。”他顿了片刻,“只是陛下不爱看罢了。”

谢观昀的用词很委婉,但蕴着的深意让施施吃了一惊,依朱策的坚持程度,他很有可能将雍朝一直压着的晦涩历史给翻腾出来了。

皇帝会不爱看什么呢?八成就是那位崇道高祖被批驳的事了。

雍朝本就处于乱世,又是北朝迭起的王朝中最乱的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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