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走?”
衰老的帝王声音里带着沧桑与诧异。
箴朝灭亡是已定的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个一向不怎么露面且被秦太尉挂着闲职游手好闲的秦穆,竟愿意留在长安与箴朝共进退,倒真是让他有些震惊。
“皇上,明日就是臣与昭华郡主的成亲之日。臣想请求皇上将昭华郡主放回顾府与臣完成亲事。”
秦穆头磕在地上,声音异常坚定。
他愿意留在长安城仅仅只是因为顾阮还在。
虽然现在箴朝必败,陆癸和江枫带领着兵马进入皇宫是迟早的事情,但他还是想给为自己的幸福搏一次。
趁着陆癸那个疯子现在还没占领箴朝,他提前求娶顾阮。
这一次是他趁人之危,但他定会给郡主一个幸福安定的下半生。
秦府内仆人走了大半,所以府中每一处大红的囍字都是他亲手剪的。
他是真心爱慕昭华。
话音刚落,箴邑宛若一个疯子般冲上去狠狠地踹了秦穆一脚。
他指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怒气冲天地骂着:
“混账东西!朕还以为你是为了箴朝留在这里,结果竟然只是因为昭华?为情所困者,能成什么大器?当初是朕定下的婚约,现在朕自然也可以取消婚约。你冒着杀头的风险来这里要人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带着顾阮离开,让朕失去所有的底牌?
朕告诉你永远都不可能!箴朝还没灭亡,你就敢跑到皇宫找朕要人?你别想带着她走,也别想把她护送给新君。她只能留在长春宫内,安安分分地当做朕的力挽狂澜的最后底牌。”
秦穆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全然失去理智的男人。
一直以来在他心里皇上都是极其宠爱昭华的,可今时今日为何却宛若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般露出最狰狞和阴暗的面孔。
“皇上,昭华是您的亲外甥女。您如何能把她当做您力挽狂澜的底牌?”
而今长安城内谣言四起,如若坊间的传闻都是真的,那箴邑还能恬不知耻地将顾阮当做最后的底牌更是让他恶心和反胃。
顾阮这一生,看似过得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却一直都活在虚假的谎言中被哄骗着。
出生时丧母,年幼丧父,罪魁祸首却还是一直宠爱着自己的亲舅舅,如此反差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然而现下都到了如此田地,她的亲舅舅却还在想着把他当做威胁抗箴大军的一个工具,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朕把她当亲外甥女,她有把朕当做亲舅舅么?朕给了她一辈子的荣光,她做了什么?她放走了反贼陆癸,还试图放走策划者宋婉。她如此狠心冷情,可曾有过顾念朕是她的舅舅?可曾有半点回想起朕对她的宠爱?”
箴邑俯下身攥着秦穆的衣袖嘶声竭力地咆哮着。
为什么无论是顾阮还是乐平,到了关键时刻永远都不会站在他的身边?
他就如此不堪么?
明明他才是与她们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她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你摆布和欺辱的玩偶!你杀害了她的父母,你让她怎么来面对你?所以在皇上看来,纵使你杀害了她的父母,纵使你是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也不许棋子产生任何一点的想法是么?她就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给予的尊荣和谎言是么?
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或许对于顾阮而言荣华富贵并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最亲近的人。她最宠爱的舅舅是杀害她父母的仇人,你让她如何能够接受?她原本也可以是在父母的宠爱之下生活着的,可是你把一切毁了。倘若是我遭受这样巨大的刺激,只怕是都要成为一个疯子。”
秦穆丝毫不畏惧地回怼着。
他与箴邑微红的眼眶四目相视,声音里没有任何的退步和软弱。
最悲剧的事情便是明明所有人都可以活的幸福,可箴邑因为自己的疑心毁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
幸运的是他的父亲通过伪装自己躲过了一劫,不若然下一个陆癸或许就是他秦穆。
箴邑浑身的力气宛若顿时被抽走般跌坐在了地上。
他眼角滑落着一行清泪,冲着秦穆大喊大叫着:
“朕没错!朕何错之有?朕只是想守住自己的皇位而已,朕又有何错之有?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哪个帝王不是如此?儿女私情素来都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朕有什么错!”
他发狂地怒吼着,脑海里却全都是幼时与箴娆在一起的欢声笑语。
那段时间他们过得很苦,因为不受父皇待见,宫女太监都绕着他们走。
但乐平却从不会抱怨,还时常抓着他的手反过来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