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箴邑隐隐有些后悔。
前几个月的贼寇作乱已经让他忙的焦头烂额。
他本以为这支抗箴大军成不了什么气候,却不想陆癸竟然是个藏拙的。
调兵遣将的能力丝毫不亚于他的祖父甚至隐隐有与顾钊齐平的趋势,年纪轻轻的更是满身才干。
不过十几岁,就能将一群三十几岁的壮汉打得满地找牙,且还是在他未使用黑火药的情况下。
倘若是用上了黑火药,还不知道箴朝该损失多少将士。
他后悔那么早就将顾钊处死。
最起码也该等局势稍稍稳定时再动手的。
或许当初就不该准备那杯毒酒害死了乐平,也不该将陆家满门害死于战场之上。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一切都来不及了。
眼下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主动投身抗箴大军,就连调遣出去的兵力还是强征民兵才勉强凑出来的。
平日里在兵营里的那些士兵们稀稀拉拉,不过打了十天就丢盔弃甲弃城而逃。
一个个当逃兵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倘若是一个人他还能罚诛灭九族,可一群人就让他有些犹豫。
眼下男丁稀少,多死一个人,就少一分战斗力。
而今箴朝真的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箴邑倚靠在龙椅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皇上!不好了。洛州城破了!抗,抗箴大军已经兵临长安城了!是,是洛州百姓自己开的城门放逆贼们进来的。”
一个小太监扶着帽子拿着军令急匆匆地跑来。
他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喘着粗气。
洛州城破,下一个就该是长安了。
站在殿内的大臣们也有些慌张和惊恐。
箴朝若是灭亡,刀就该悬在他们头上了。
“洛州城破,又不是箴朝灭亡了。你这么慌张干嘛,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这个皇上做不了几天了?一群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你们是不是也想拖着朕一同下水?”
箴邑猛地站起来,将桌子直接掀翻。
满朝文武连忙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地上:
“皇上息怒!臣等绝无这些想法。”
沧桑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
小太监捏着军令,连忙将另一件事扯了出来:
“皇,皇上,也是有一件好事的。逆贼宋婉在疏散百姓时被我们的人抓获了。现下人正在天牢里。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近几日皇上处死了许多宫人,就连一向八面玲珑的苏公公都挨了一次板子,何谈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底层下人?
如若不是苏公公还在养伤,他根本不想靠近皇上。
箴邑微眯起双眼,盛怒的火焰渐渐熄灭。
他重新展露出笑颜,又坐回了龙椅之上。
“好啊!好啊!能把宋婉这个逆贼抓住,也不枉朕顶着骂名抓了这么多壮丁送上战场。把那个逆贼就关押在天牢里,施加点小惩罚,让她吐露出一些军情。不要把人打死了,朕把她留在天牢里还有用处。”
“是。”
小太监彻底松了口气。
这么看来,他这一次应当是躲过一劫了。
其余大臣们还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
“众爱卿,你们说现在反贼兵临城下,朕还可以派谁出战?”
箴邑右手撑着头,视线在臣子身上扫视而过。
陆癸攻破汴州城是迟早的事情。
届时两队兵马汇合,长安城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他把持朝政多年,如何能甘心将江山拱手相让于他人?
最终,箴邑的视线落在了缩在角落里的陆盛身上。
宋婉和江枫的亲人都已经被他打入了天牢,倒是忘记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陆大人,要不你来说说?这是你的儿子,你说,朕应该派谁去惩治了他?”
“臣觉得,这是诅咒应验了。陆癸是天煞孤星,是箴朝的祸害,这是他的命数。”
陆盛声音高亢。
他双手交叠放置在地上,眼神里丝毫没有惧怕。
“所以你是觉得,箴朝会灭亡是么?你是不是认为朕就不应该做任何举动,任由你的儿子来回了朕的江山?”
后面几个字的音量陡然拔高。
殿内众人吓得身子一颤。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胆小如鼠的陆盛竟也有如此刚烈的时候。
这哪里是说陆癸是祸害,分明是在说箴朝把陆癸逼得走投无路之下才造反的。
“回禀皇上,臣绝无此意。臣为了箴朝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当初陆癸是祸害的言论一出,臣就将他抛弃于深山之中,甚至与他断绝了关系。皇上真是冤枉了臣的拳拳爱国之心。臣私以为,竟然是天定的命数,不如去问问希夷先生或者逍遥子该如何破局。他们既然能卜算出陆癸是天煞孤星,上害国家,下害百姓,那皇上何不如问问有什么破局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