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斐换下官服,从衣架上取过常服换上,让人把幕僚请到书房,又吩咐青桐去端些简单吃食。
隔不多时,幕僚季方与青桐一道进入书房。
青桐放下吃食,退出门外。
萧斐坐到书案之后,将季方带回的账目大致看了看,手上微抬,让他先到一旁简单用些饭食。
季方这几日风餐露宿,又等了一整晚,这会儿也的确是饿了,先告了声罪,坐到桌边匆匆吃了几口东西。
萧斐趁着这会儿功夫又将账目仔细看过,越看神色越凝重。
他曾想过皇庄田产数量大,也曾根据先时数据粗略推算过,但看到重新统计过的数据以后,惊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宗室兼并农田的胃口。
短短几年的时间,他们几乎将京畿民田占去六成,而京畿之外又有多少民田惨遭吞并,更是不堪设想!
季方草草用过吃食,肚中有了垫底,拿帕子擦过嘴,走到书案这边,将自己这几日的见闻简单讲述一遍。
“……农人失了田地,运气好一些的沦为皇庄佃农,勉强果腹,更多的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只能卖些苦力,勉强度日。”
季方说完,不禁感慨,“单是宗室就集中了如此多的民田在手中,放眼天下,又有多少民田就这样被人剥夺了去!王爷不惧宗室,还地于民,此番爱民之心,必会青史留名!”
萧斐听着这些话,阻了季方想再拍几下马屁的心思,随即又想到被杨家把持在手里的铁矿来。
他这里能派人去暗查被宗室把持在手里的田产,是倚仗京畿大营能在必要之时回护一二;
而她贸然派人去江南暗查矿产账目,若身边无兵,岂不是有去无回?
他的手无意识的翻着账目,暗忖:若此时分出些兵力暗中回护,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有所图?
想到这里,却又有了另一番思量:
她一直想筹谋兵力,若她接受了自己分出的兵,以她之能,将来会不会顺手收入囊中?
即便他们已是盟友,但……
也不可无防人之心。
皇庄一事禀报完毕,萧斐将账目重新交给季方,兹事体大,需得小心应对,他让季方着手想出几种方案,到时再仔细商讨可行之法。
季方离开以后,青桐又鬼鬼祟祟的摸进书房。
他一进来,先前在院中玩儿的小猫也跟着往他肩头一跳,滋溜一下钻进书房,大摇大摆跳上了萧斐的书案。
小猫不知在哪一片土上打过滚儿,一身白毛如明珠蒙尘,整个儿一团灰扑扑的,它的爪子踩在刚铺开的宣纸上,瞬间就在雪白纸面上印出一行同样灰扑扑的梅花印儿。
萧斐拎着小猫的后颈,把它往旁边放去,抬眼瞥了一眼“罪魁祸首”青桐,青桐默默低了头,不得不低声为自己开脱,“公子,猫儿天生灵巧,这只又是公子心中爱物,属下是个粗人,怕上手一抓,再把这小家伙抓伤了……”
这事说来说去也的确怪不到青桐头上,左右不过是一张污了的纸,萧斐索性就把那张被踩脏的纸抽出来,垫在了小猫爪下。
只不过还是不忘叮嘱小猫一声,“别乱动。”
小猫软乎乎的“喵”了一声,虽然不再祸害其它纸张,却又盯上了桌上的一对雕成小貔貅状的檀木镇纸,伸爪对着其中一只小貔貅扒拉着玩儿。
萧斐见状,没再管它,重新看向青桐,“有事说事。”
鬼鬼祟祟的,若说的没什么正经事,就该考虑给他找些事来忙。
前不久刚又扫过一次马厩的青桐立即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忙不迭自证清白,“公子,属下有个新发现!”
“说。”
“福临殿那边……似是添了新人。”
青桐说得隐晦,但萧斐一下子就听懂了。
太后身边又添了面首。
添面首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青桐这样专程来禀报,自然是新添的这位是个熟人。
果然,青桐继续道,“今早在东华门外,底下的人来报,说看到了仲月行。和宫里边也确认了,仲月行是昨夜秘密进的宫,一来就直接去了福临殿,太后娘娘对他很是满意,甚至还把人留下过夜了。”
青桐自觉说的这些话里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但不知怎的,他就是发现自家主子在听到“过夜”二字以后,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青桐自认自己眼力过人,绝不可能看错,而且昨晚主子出府时,就是他随侍在侧的,主子的官服都是他回府来取的。
他蓦然想到某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