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点点头:“在不对本金造成重大损失的前提下,将持有的证券转化为现金,特别便利。我要是犯罪分子,也会考虑用不记名证券和不受管制的基金洗钱。”
叶知理倏地从椅背上弹起,对身旁的人怒目而视。
你刚才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洛非噗嗤一笑:“逗你呢。”
这么警觉,跟非洲大草原上的猫鼬似的。
连动作和眼神都那么像。
车子开到市中心商业区,洛非放慢车速,目光在两旁餐厅逡巡一圈:“还没吃饭吧?这顿我请,叶先生可否屈尊给个面子?”
叶知理道:“洛先生都这样开口了,我可不敢不给。”
他腹中空空,站了一个下午,说了那么多话,回答了许多复杂而尖锐的问题,对身体和精力都是巨大的消耗。加上天气寒冷,又淋过雨,真的饿坏了。
洛非在街边找个停车位,二人从车上下来,进入一家看起来颇为热闹的川菜馆。一入内就感受到惊人的热量和辣度,在面颊,在唇角,在鼻尖。
落了座,洛非翻开菜单,问对面的人:“想吃什么?”
叶知理脱下羊绒外套,搓着手道:“什么菜都可以,有个小炉子烧着就成,暖和。”
洛非笑笑,喊服务生过来点单。
不多时的功夫,一锅干锅虾被端上桌,果真有个小炉子在下面烤着,橙色火焰在固体酒精的作用下烧得旺盛。
叶知理的脸颊和手指被火光照亮,不由笑了笑,两簇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瞳孔里。
洛非道:“还点了蟹黄豆腐,炸翅中,听上去俗气,但味蕾可以享受一番。”
叶知理拾起筷子道:“吃饭就是一件俗事,我也是个俗人,洛先生可别被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到。”
洛非笑道:“叶先生在我面前不必拘谨,随意自在就好。”
叶知理夹起一只虾放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呜呜地。雪白的虾肉咬在唇齿间,又嫩又滑又弹牙,极有嚼劲。灯笼椒的辣、藤椒的麻一波一波冲击在味蕾上,如海浪拍打礁石,发出轰然巨响,无数水花飞溅。
干锅内还有时蔬、菌菇、年糕、粉条,全部沾染上鲜红的辣油,在灯光下油光锃亮,无比招摇。
叶知理又饿又累,一开口吃得完全停不下来,几乎将整锅通通吞下肚。
洛非伸手拾起茶壶,斟一杯清茶推送到他跟前:“别噎着。”
叶知理毫不客气,豪迈地举杯仰脖,而后连声地:“烫烫烫……”
对着舌头扇风。
二人从餐厅出来,叶知理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扶着腰:“好撑啊。”真心实意地感叹。
洛非忍不住道:“叶先生真的能吃。”十分坦诚。
车身再次驶入夜色,深秋的夜晚静谧极了,天空中没有星星,只有泼墨般漆黑的天空。洛非转过脸想同叶知理说话,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嘴唇微张,皮肤近乎透明,可以看见眼皮下颤动的毛细血管,纤长的睫毛随之震动。鼻翼一张一阖,呼吸已经很平稳,很平稳。
洛非注视一会儿,没有喊醒他。
第8章
车子开到一处僻静的居民区,洛非伸手轻推一下身旁的人:“叶先生,到家了。”
叶知理睡眼惺忪地:“……啊。”
脸上是才被唤醒后的茫然,“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而已”,洛非笑了下,“怎么,还想睡呢?”
叶知理揉揉眼睛,打量一下车窗外,喃喃地:“到家了啊。”
半晌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瞬间清醒许多:“等下,洛先生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洛非关掉GPS导航,回答:“我联系了訾经理,他把你的地址给我了。”
叶知理无比震惊地:“訾衍这家伙,这么随便就把我卖了。”
洛非耸耸肩道:“叶先生别忘了,我可是訾经理的客户,客户来电话,訾经理自然有求必应。”
叶知理略微心塞地:“……哦。”
有点生气,明天上班必须踩那个家伙一脚。
洛非的目光朝外逡巡一圈,眉头微蹙:“这里怎么没有路灯,黑乎乎的,叶先生走过去没问题吗。”
叶知理将公文包抱在怀里,打开车门:“前面的路是单行道,开进去的话没法出来,洛先生在这里调头比较好。”
洛非注视着叶知理转身走入没有路灯的小巷,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一带说得好听是居民区,说老破小都是抬举了,充其量只是一片城中村。居住的大多是中下阶层,卖力气的,做小生意的,贩夫走卒,也有才毕业的穷大学生。
叶知理面无表情地穿过狭长的甬道,皮鞋踩在积水和松动的石板上,崎岖不平。才下过雨,窄巷里格外逼仄阴冷。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却熟门熟路,每一个拐弯都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