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披肩一圈一圈地围上,蒋琳笑,“像是圣诞老人。”
蒋征途也跟着笑,“还圣诞老人,就是个小老头,爸爸到年纪了,不服老都不行。”
蒋琳心里蓦地一疼,拥了拥他的肩膀。
蒋征途争强也要强,叱咤风云呼风唤雨了半辈子,最后因为两场病,困在这一方轮椅之中,事事离不开他人的照顾,终日与药丸医院打交道,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她开玩笑缓解着情绪,“那也是最帅的小老头。”
“那确实是。”蒋征途眉目温和。
蒋琳推着轮椅,走在梧桐树下,春节的气氛很浓,沿途的路灯上挂上了灯笼,昏黄的灯光配着大红的色调,温暖又喜庆。
她想起她熹微园的房子门前挂的那两个红灯笼,还有那一横一竖的春联。
费卿棠说得对,她不算是一个有情趣的人,节日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过耳不入的普通日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今天从公司回到熹微园,出了电梯,他站在木色的梯子上,在高挂着灯笼,回身看到她,沉默认真的目光里带上了神采,少年人才有的那种意气飞扬。
“春联要大年三十儿才贴,你贴早了。”她停住脚步,一手扶住梯子。
“三十儿你又不在,我既然要献殷勤,自然要让你看到才行,怎么样,可算好看?”
她流连在他眉眼之中,没有计较他话里不正经的作弄。确实很好看,灯笼好看,人…也好看。她这一阵,想到他的时刻实在是多,也不知是一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蒋征途直接切入的正题,“林正云科的资料我看了,就目前来看,前景还可以。”他给出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
谈话的内容在她的意料之内,她深谙这个世界的某些法则,看一个人最先看的不是他本质的好与坏,而是看他身后所附带的东西,他的后台背景,他的事业前程。
世俗最世故,人情也最势利,这是自古不变的法则,没有对与错。
她知道她爸这句话不算结束,后面肯定还会跟着一个但是。
“你和你妈的两年之约,爸爸也知道了,我觉得可以。但是,琳琳,你要知道,这两年不是给你的,是给廉正谦的。爸爸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你已经做得足够好,远在我的期望之上,所以,别再给自己什么压力,我对现在的澜江很满意。”
蒋琳的声音堵在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蒋征途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父亲,哥哥做人做事,从小到大处处拔群出萃,蒋征途从来没有当着哥哥的面夸过他一句,也只有在旁人说到眼前的时候,才会不咸不淡地说上一句,也还算将就。
俞澜没留面子地说过他,听别人夸他儿子,脚尖乐得都快飞起来了,还装模作样在那儿做脸端着,你也跟着夸上一句是会掉钱还是会掉块肉。
不会掉钱也不会掉肉,老一辈的思想,自家的孩子没有自家夸的道理。
半辈子都没掉过眼泪的爸爸,在哥哥出殡的那天,拉着大伯的手,说了半宿,从哥哥上学得到的各种奖项,到哥哥进到公司负责的每一个项目,他之前虽然都没有夸过一句,可桩桩件件都被他记在了心底。
哥哥的死生生剜掉了他的一个心尖,也拉垮了他的半条命。
蒋琳推着轮椅停下原地,“爸--”
任何言语都是晦涩苍白的,她对着俞澜还能梗一梗脖子,对着蒋征途只能低头,
蒋征途拍拍她的手,“爸爸也年轻过,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妈有你妈的心结,心结这种东西易结不易解,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轻易改变过来,你要体谅她。她打你那一巴掌,事后也后悔,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可她的脾气你最清楚,嘴硬,即便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道歉的。”
“妈妈没有做错,我确实该打,我不该和她犟的。”蒋琳事后也后悔,俞澜和她是一样的吃软不吃硬,她不该在那一刻,冲动上了头,和她对顶着来。
“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蒋琳,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怨恨你妈妈。”
“不会的,爸爸,我懂妈妈的心。”
“那就好。”蒋征途轻笑,“好像自古,母女两个都爱为找女婿这事儿干架。你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那爸爸也来说说爸爸的想法。廉正谦呢,他给我的印象挺好的,做事情有想法有章程,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得来,接人待物也有礼有节,思虑周全,走一能看十,从公司员工来看,他肯定是优秀的。”
蒋征途话锋一转,“但就他是你男朋友或者将来会成为你的丈夫这一点,我的态度是存疑的。当然,我存疑的点和你妈不一样,要说他想拿你当跳板,或者图谋我们家的什么,我觉得不太可能,我对你看人的眼光还是相信的,品性不好的人,你不会用,即使他再会伪装,四年的时间,不会露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