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纸张折好,收到口袋中。那位叫小姚的年轻人已经等在外面,顺便帮她打开了车门。她下了车,先朝梁主任鞠了一躬,说道:“奶奶,您保重。”又向着父母的骨灰盒郑重鞠了一躬,才跟她挥手告别,“我走了,您路上小心。”
梁主任看着她,微微颔了颔首。
穆星河转身离去,小姚才上了车,车门一关上,他便问道:“路上还顺利吗?”
梁主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往座椅上一靠,说道:“那家对她很好,她舍不得,不肯跟我走。”
小姚便有些惋惜地道:“终究年纪还小,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机会……”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皮假寐,便识趣地噤了声。
已经是上晚自习的时候了,穆星河快步往教室赶去,想趁着晚上的时间,把一天落下的功课补上。谁知刚走到往教室拐角处,斜楞里却窜出一个人来,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那人忙道:“别怕,是我。”
穆星河抚着胸口,顺了一下气才道:“阿尔斯楞,你吓死我了。”不解地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阿尔斯楞眉峰紧锁,不答反问:“敖登格日乐,我听说你今天跟一辆车走了……”
“嗯。”穆星河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到教室,便随口应了一声。他继续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穆星河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事……我得回去了,今天都耽误了一天的课了……”
尔斯楞却下意识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他低头凝视着她,认真地问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来找你,我听说……”他的眉峰蹙得更紧了,“他们是你原先爸爸妈妈的家人?”
穆星河不由诧异地抬起了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尔斯楞抿唇不语。这年头小轿车还是稀罕物,旗里的车都是有数的,这辆陌生的吉普车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就立即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时不时透过窗户好奇地窥探。
后来却是穆星河跟着这辆车走了,她是学校里说得着的人物,长得好,学习也好,是很多男孩子心中目的女神。因为她和阿尔斯楞走得近,就有好事者告诉了他。学校不大,他四处打听,便打听到了当时有人路过校长室时听来的两耳朵信息。虽然那人没听到多少,但关键的信息却抓取到了,那就是她亲生父母的家人来寻她了。
她在学校比较受关注,身世不经细究,基本都知道她是被收养的,虽然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被收养过一次了,还以为那是她的亲生父母。
车是京牌的,阿尔斯楞也隐约知道她原来的父母是北京下放来的,所以在他这儿,原本七分的猜测便基本成了笃定。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一整天心都跟油煎似的,都听不进课去。到了晚上,在教室里听到汽车的轰鸣声,他忙奔到窗户前去查看,果然看见她下了车,径自往教室而来,便提前在这里等着。
穆星河见他不语,也不在意,敷衍道:“是有这么回事……我真得走了。”便提步往前走去,但阿尔斯楞仍像一座塔一样,稳稳地挡在了她前面,她不由生了几分不悦,道:“你让一下,我还要回教室。”
阿尔斯楞不动,又问道:“他们是不是想要回你?”
穆星河已经有些不耐烦,硬梆梆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便要绕开他,但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语气有些受伤:“敖登格日乐,我们这么多年的同学,我关心你一下,难道也不可以吗?况且,你要真离开这里,也不能不告诉我们一声吧。”
听了他这话,她终于冷静了一些,也许这一天的波折终究让她有些心烦意乱,才失了分寸,但她确然不该将这种情绪迁怒到阿尔斯楞身上,于是她有些歉意地道:“对不住,阿尔斯楞。我心情有点不好……她们确实是我爸爸妈妈的亲人,但我不会跟她们走的,我会继续留在这里。”
阿尔斯楞的心瞬间一松,连眉头都舒展开来,忙松开抓着她衣袖的手,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没什么事就好,那……那你回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一边慌乱地侧开身,让她通过。
穆星河朝他点点头,向着教室跑去。看着她进了教室,阿尔斯楞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额头,缓步离开。
这件事在学校里很是议论了一段时间,但当事人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渐渐就不再有人提起。
梁奶奶回去的第二个月,穆星河收到了她寄来的一个包裹,满满一包辅导材料,都是市面上都找不到的。她没有藏私,把资料拿给了老师们看,学校如获至宝,用复写纸抄印了很多,作为平常的课业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