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听了这话,心中不悦,腹诽道,你家这是给蒙古王爷选妃呢,但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委婉拒绝道:“我这女儿性子不好,恐怕入不了人家的眼……”
“哪能呢?星河多好的一姑娘啊,她小时候就文文静静的,很有礼貌……“
穆星河再听不下去,拉着阿木尔去看新娘子的送亲仪式。
直到仪式快结束,孟和才来到她们身边。穆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悄声问道:“额吉,那人……”
孟和倒不瞒她,说道:“你都听到啦?她是想给你说媒……但你年纪还小,额吉就先给拒了……”
她这样说着,耳边却又不由回荡起那人的声音,“大姐您想想,还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了吗?星河嫁过去,就是城里人了,还能给安排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这一辈子都无忧了——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儿女有个好前程吗……”
那人拉着她说了很多,她其实听出来了。这位大姐只是自己对侄子的家世感到自得,那孩子其实是个挺谦逊上进的性子,就是找对象,非要找个合意的,才蹉跎至今。
穆星河年纪是小,但现在订婚也不算太早,两年后结婚正合适,而这个人也确实是迄今为止,方方面面最合适的了。虽然她们一直说要考大学,但自从两年前恢复高考以来,整个旗里都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她要考上谈何容易?如果错过了这次姻缘,会不会就再没这个店了?
所以,那人劝她再想一想的时候,她也没说死。
穆星河听说她拒绝,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重新把兴趣放到了相互祝词的人们身上,但阿木尔却注意到了母亲眉间一闪而过的犹豫,握着羊嘎拉哈的手不由收紧。
新娘惜别父母,上了勒勒车,跟随送亲队伍而去。曲终人散,孟和几个帮着收拾完残局,便一起打马还家。
到了家,孟和兴致勃勃地拉着穆星河先进了毡包。她到了箱柜前,一层层搬掉上面的柜子,从最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包得很仔细的包裹。
阿木尔等人随后而至,不知她神神秘秘要做什么,不由好奇地围了过来。
孟和打开包袱皮,里面是一件光华璀璨的湖蓝色缎面蒙古礼袍,和一顶缀满蓝松石、蜜蜡和玛瑙的蒙古华冠。孟和冲穆星河招招手,“来,女儿,你试佚一试,这是额吉和你阿布结婚时穿的礼服……”
穆星河一脸惊喜,轻轻摩挲着华冠上的珠子,喃喃道:“这顶冠子果然好看……”
孟和眸中带笑,提起礼服,候着她,她便将手伸进袖子里。孟和帮她系好了扣子,打量了一下,有些遗憾地道:“你长得比额吉高,衣服小了点……不过没事,到时候额吉再给你做一件新的,嗯……你喜欢什么颜色?”
孟星河想了想,道:“红色?嗯……大红色太扎眼了,茶红吧。”她终究是汉人,不知道在哪里形成的印象,结婚就要穿红衣服。
孟和笑道:“那好,我记着了,到时候一定选个你喜欢的……”转头一边把礼冠戴到她头上,一边又嗔道:“也不知道羞,哪有大姑娘自己大喇喇说这种事的……”
穆星河扶正礼冠,又捋了一下从冠上垂下的条条缀珠,转身对着孟和道:“额吉,好看吗?”
孟和坐到了凳子上,目光仔细地端详着她,嘴里不停赞叹道,“好看,好看……转一圈给额吉看看。”
穆星河便轻轻转了一圈,巴雅尔也不由叹道:“敖登格日乐,你穿这身可真好看,比今天的新娘子都好看。”
她忙道:“别说这样的话……”
巴雅尔憨憨地道:“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哥哥和宝音图。”
他一旁的宝音图使劲点了点头,她便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还没表态的阿木尔。
阿木尔看着她,毡包里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一身冠盖华服的穆星河仿佛浑身笼罩着一层迷蒙的光晕,将她的轮廓淡淡地勾勒了出来,像极了传说中仙姿玉貌的神女。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想起来了,父亲去世后的一个夜晚,他独自躲起来哭泣,那时候小小的她也是这样站在雪光里,用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看着他。
他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思绪像陷入到一种虚空中,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咚”“咚”一下一下,清晰而有力地跳动着,以至于她询问的目光看过来时,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穆星河疑惑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他如梦初醒,慌乱地避开了她的目光,胡乱点了点头,可心却跳得更快了。
孟和坐着,没有看到他的异常,她不知怎的,心里骤起了一丝惆怅,唏嘘道:“你们小的时候,天天盼着你们长大,可是大了就要各奔东西,想想就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