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伸出手,想逗一逗她,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指,紧紧攥住,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十分柔软,问其其格道:“我可以抱一抱她吗?”
其其格笑着把她递了过来,教她一手托着孩子的屁股,一手从后面扶住她的腰,解释道:“小孩子骨头软,不帮她撑着点儿,怕是要折到腰。”
穆星河听了,心里却有些难过,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没有过来人指导和帮助的情况,了解到这些育儿的细节,独自将孩子拉扯到这么大。
她小心地将这胖娃娃抱在了怀里,她一点也不怕生。许是少见生人,见了她十分兴奋,不停在她怀里挣来挣去。
其其格始终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这个孩子本该是她的屈辱,她在肚子里的时候,她尚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当她出生后,那么软软的一团,没有大人照顾,就完全活不下去。让她发现,她也是被需要着的,况且那时候她和父亲决裂,周围的人对她也讳莫如深,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这个孩子就成了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存在,这让她几乎忘记了那些,因她而来的伤害。
穆星河由着这孩子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问道:“起名字了吗?”
其其格“嗯”了一声,道:“叫朵岚娜。”朵岚娜在蒙语中是“光辉灿烂”的意思,她给她起这个名字,可以说寄托了她心底最渴盼的期望。她希望她的人生像阳光一样光辉而灿烂,而不要像她的母亲,如同沙地里的一粒灰尘,渺小而黯淡。
似乎能感受到她起这个名字的用意,穆星河眸中闪过一丝怅惘,她摇摇小朵岚娜的手指,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朵岚娜,小朵岚娜……”
其其格伸出手,道:“我来抱吧,她胖得很,你没抱习惯,一会儿得沉手。”
穆星河便松开了手,她接过小朵岚娜,看阿木尔已经帮她把羊群赶到了羊圈里,便道:“到屋里喝杯茶吧。”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道:“中午太阳光太烈了,孩子在外面受不住,我就回来了,也亏得回来了,不然让你们白跑一趟。”
她门上的锁扣是开着的,挂在上面,不过是怕风吹开了门。她的毡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周围又没什么人家,出门一般不会锁门。进了包,看到地上的东西,她不由无奈道:“你们又带这么多东西来。”
她从看守所出来后,虽然比原先更加坚韧和强硬,却也变得倔强和孤僻,这也是她离群索居的原因,但对孟和一家的善意,她却照单全收,她们可能是现在唯一放在心扉里的人。
穆星河见她不排斥,便一笑而过。
其其格把小朵岚娜放在地上的毡子上,从袋中取了炒米,又从暖水壶里倒了些奶茶出来,一碗递给她,一碗递给阿木尔。
她瞥了一眼阿木尔,或许早就探知了他的心意,她总能轻易发觉,他追随着女孩的目光里深藏的情意。那目光正因为克制,才显得更加深重。
她心中竟然有些隐隐的痛意,她暗地里祈祷,长生天啊,如果您有灵,请保佑阿木尔如愿以偿吧。他那样好的人,值得这样好的姑娘。
她看着穆星河轻轻吹着奶茶降温,问道:“敖登格日乐,大学里好吗?”
她点点头,“还好,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天天都在学习。”
她笑了一笑,又问道:“你以后还回草原吗?”怕她多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留在北京,我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穆星河放下茶碗,道:“当然要回来,我上大学就是为了回草原的呀,我的专业是水土保持与荒漠化治理,只有咱们草原才用得着啊。”
其其格不了解这专业的具体情况,但隐约明白是什么意思,她高兴起来,下意识瞥了阿木尔一眼,连连道:“那真是太好了,知道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我既高兴,又有些失落,怕以后再也无法与你相见。”
或许之前与阿木尔的过往多少有些尴尬,其其格如今在面对他的时候,通常是沉默的,所以直到他们走了,她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她将他们送到毡包外,在他们跨上马背之后,才说道:“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这一两年,我经历了很多事,发现最重要的是,一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我早离开阿布,哪怕去帮人放牧,也不会一错再错,最后覆水难收。如果心里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看着阿木尔说的。阿木尔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看向前方。
她这话说得突兀,穆星河只当她突然心有所感,便认真地点了头,说道:“我会的,你放心。”又说道:“我额吉说,你这片儿好像有人见过狼,你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