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揉了揉耳朵,想说什么却没说,只端端正正跪在秦云面前,不知道秦云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跪我,朝西边,跪你爷爷。”
“?”
“听到没?”秦云拿手指点了点他脑门。
江佑无奈换了方向,看向秦云,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
“想说什么就说。”
秦云把包放下,拿着江父的枕头垫在下面,跪坐在江佑旁边,跟他朝向一致。
江佑觑她一眼,小心翼翼开口:“妈,我爷爷坟头不是朝东的么?”
“......”
“哦,年纪大了,记不清了。”秦云优雅地拍拍身上,起身,拎过凳子正坐在江佑面前,“那你还是跪跪我吧。”
江佑彻底没了脾气:“...行。”
就当是提前给秦云过生日了。
“江佑,”秦云很郑重地喊他大名,“你刚刚问我说怎么你日子就过成了这样?坦白说,我跟你爹可能有一定的责任。我们年幼的时候确实对你关心不够,常常忽略了你。”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江佑对家的需求与对家人情感的向往远高于其他几个孩子。
江佑不知道秦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没有,娘,你跟爹都对我挺好的。大哥对我也好,都好。”
发自内心地,他小时候或许有不平,也或许与奢望期许过。但他比同龄人来说,过得并不差。在外呼朋引伴,在内兄妹和睦,一路也算顺风顺水。
“你先听我说,我跟你爹做的确实不到位,包括在你结婚之后,我都很少管过你,以及杨春香。”
秦云工作忙是一方面,其次,她这一生被江父护的极好。家里从江父到底下的孩子,没有让她受过气,在外她也是人人高看的大夫,又读过书、进修过,也见过世面,她性子是有点傲傲的。
她确确实实看不上不识字又小家子气的杨春香。也懒得,甚至是不屑于跟她计较。
还不够浪费时间的空。
“你妹嫁出去,你大哥一家搬走,江华又是个两月不回来一回的,咱们家也没剩几口人。所以,有时候我上一天班回来,很多事情都不想管。这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无形中让她飘起来了,也养大了她的心。让你,也让她忘了,咱家还没分,谁才是家里当家的?你们是被谁养着的!”
江佑嘴唇动动,声音低低:“娘。”
“我的错我会改,你的错你自己也要去想。江佑,你要记住你是娶媳妇,不是娶个爹回来伺候。”
江佑:“...娘,我没有。”
“没有?你看看你做的这些糊涂事,你是没见过女人哭么?你媳妇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有责任,你媳妇有责任,但你的责任更大!就是因为有你不管什么事都挡在她前面,她才有了今天这个不把我跟你爹放眼里的态度!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散发自以为是的愚蠢和恶意!”
“江佑,我告诉你,我们江家娶回来的只能是媳妇,不可能是爹,更会是给我摆谱摆脸色,还不一心的祖宗。你要是想把她当成你爹供起来养了,你趁早给我一起滚蛋。”
江佑低头,动了动嘴:“娘,我...”
“你闭嘴。”秦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江佑,我问你,你娶个媳妇儿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传宗接代么?不是!那是得有个人跟你互相陪着走完这一生。我跟你爹会老,你兄弟姐妹会各自散去有了家,你也得有个人跟你互相扶持,彼此陪伴。”
“在这过程中,你可能会犯错,她可能也会。你们可能会彼此原谅,也可能不会。但不管如何,你们的归宿都该是互相成就,彼此圆满。而不是一个拖着一个,彼此坠落,滑向深渊,直至麻木。”
江佑肩头一下子塌了,脸色中透着罕见地脆弱神情。
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求过秦云什么事,鲜少撒娇,更少被人哄,一路磕磕绊绊地长起来都是在哄别人的路上。
是个很体贴、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跪好,”秦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带着风劲儿,发出一声闷响:“你个糊涂的讨债鬼,我有时候都想拿水瓢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谈对象是你们两的事情,一旦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佑佑。”
秦云喊他乳名。
江佑不自在地动了下,低低“嗯”了声。
“这世间很多人的婚姻可能会很草率,见一面就是一辈子;也可能会很漫长,就像你大哥跟你大嫂,等待了几年才有个善终。但不管是哪种,都不可能每对都会幸福到最后。就像你小时候吃糖豆那样,不是所有的糖豆吃到嘴里都如同你想的那样美味。在那些不幸的婚姻里有人会选择麻木继续,有人会用打牌喝酒麻痹,也有人选择冒险搞破鞋。但不管选择哪种,对结婚的两个人来说本就是一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