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用受那些突如其来的谩骂与恶意。她能正大光明走到路上,而不必担心迎面而来的唾沫星子。
“是我先对不起的爹娘, 是我先想着抛弃家里的,也是我先贪图安稳迷了心的。”邝如许惨白脸色露出很无力的笑, “嫂子, 你知道的, 二哥那么聪明的人, 眼皮子一扫就看穿我想法。”
“那次,他差点打了我。”
邝如许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哥他下不去手, 我也就嫁了人。日子都是自己选的, 爹说的对,做人不能亏心。因果报应, 本该如此。”
“嫂子,你别再为我做些什么了。我不配你这样。”
“我这样的人一辈子活该就是烂的。”
“不是的。”
虽然不知道邝如许那时候为什么会以为结了婚就可以逃离一切的荒唐念头,但她也确实无法去苛求一个十六七的小女孩要怎样的勇敢。
“没关系的,”江芝抱着她,像跟她聊天般语气轻松,“我知道的,那时候大队适龄的女孩应该都结婚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到了年纪,结婚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记得我那时候也是,刚跟杨国柱婚事闹掰,名声很不好。别看我爸在外是个威风不得了的大队长,回到家里,他跟我娘也是愁的成宿睡不着。”
“我那时候也很害怕,尤其是看着身边适龄姑娘都先后定下人家。也是慌得不行,怕自己嫁不出去,我倒没什么,就是怕连累我小哥以后说亲。”
那么青涩稚嫩的年纪总是想得太多,而见得太少。
不过,在这个地方,遇上这个时代,他们结不结婚也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事。
“如许,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啊。长大了,想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情。选择结婚或者想结婚都不是一件错误或者是丢人的事情,也不值得你用一辈子去为这个选择买单。”
“可我当初结婚为的是不跟我爹娘过那种日子。是我先抛弃了他们。我对不起我哥,也对不起爹娘。我当初就不该结婚!”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最关键问题,结婚没有错,你到了年纪,结婚很正常。但你结婚的目的错了。”江芝看向面前这个把自己最硬外壳一点点剥开的妹妹,露着心里最柔软,也就一个将将二十岁的女孩。
“你说你对不起你哥,对不起爹娘,你觉得你的拼命逃离是一种背叛。我不能替他们说些什么,但我想以邝深的性格,那个时候,怕也是在帮你相看着人家。”
邝如许呆愣抬头,像是在求证些什么,胆怯又害怕:“嫂子?”
“在你结婚前的那年夏天,我在我们大队见过你哥。我想,那时候,他应该是挑好人。”
江芝倒不是唬她,那年是真见过邝深。不然,后来,也不能被他随便哄走。
“所以,即使你那时候不嫁给石二柱,你哥也会给你介绍其他人。在囹圄待久了,被压的喘不上来气,想逃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会苛求那么小的你该多么的勇敢。”
那样的环境很多心智成熟的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
“但是,如许,有时候你也要记得,你身边有个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的哥哥。”
“有些事情,你可能做不到。但你得学会相信它是会存在。”
江芝不得不承认,邝深真的是一个心理强大到变态的男人。
哪儿怕深陷沼泽,他也会竭力托举着邝如许。
生的希望,他从不考虑自己。
“我们都要足够相信,要相信希望、相信明天,也要相信爱你的人。”
邝如许眼真的是哭肿了,“嫂子,我哥那时候对我很失望吧?”
“不知道嗳,”江芝看哭成小花猫的邝如许“扑哧”笑起来,“但我觉得你哥要是知道你受了欺负,我还瞒着不告诉他。肯定会先把我揍一顿,再提棍打死石二柱那个混球。”
邝如许也被他逗笑:“二哥才不会跟你动手的。”
“谁说的,你二哥心眼都快偏到天上了。在他心里,你跟糯糯都是宝贝,我可不是。”
“这话就有点不讲良心了。”邝如许护哥,“自打你进门,我哥还不够供着你么?就差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了。”
“那敢情好。”
江芝跟邝如许对视,两人都慢慢笑起来。又哭又说了一晚上,两人早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睡吧。”
江芝起身,肩膀上的泪渍半湿未干,风一吹,都带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