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老爷做事一点不马虎,与二十老爷和大爷商议过细节,又请了县丞、通判及守备营的参将和千户来议事,几人合议了几日,虽然觉的这个法子带来的事情太过麻烦,但为着不叫靖远年年经受战乱侵袭之苦,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这项提议。
做不好不过没人取笑几句,做好了就是一项功绩,边地的官员的晋升之道不多,战事上容易得功绩,但真正的大功绩也落不到一个小县城的守备军身上,十数万的靖北军就能将这些功绩瓜分殆尽了,轮到守备军身上,就只剩三瓜两枣了。
如果这件事成了,就只是靖远众人的功绩,与靖北军没有一丝的干系。
麻烦就麻烦吧,总比白拼命好,干了。
然后六老爷向永宁府的府令上了手书,得了回复之后,就朝陵京递了折子,他怕自己的折子不受重视,连着上了几道,将其中的利害尽数陈上,以祈得到朝廷同意。
这陵京的批复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但不能这么空等着,得早些做准备。这里还得做另一重准备,假使陵京不同意靖远建坝,六老爷就得调整计划,将大役期调整为小役期,将工程的名义由防御性的水坝改为民用灌溉的水坝,这样,建坝之事就不必朝廷同意,只须永宁府府令点头就好。
这事说好听些,可以叫移花接木,说不好听,叫挂着羊头卖狗肉,如何决择,全看六老爷的魄力。
六老爷虽是一介书生,魄力与决断却还是有的,他也担心得不到陵京的回复,但这事既牵起了头,明过利弊,就万没有不做的道理。
沿着河边走了好几圈,又站在高地瞭了两天,测了水流量过水深,终于在一处容易泛滥积水的地段寻到了可以建坝的地方,那里有一处浅湖,方圆二三里,沿着湖边打坝基就好,省的要挖坝底。
地方选好了,还不能打坝基,得先清理湖泥,因为常年积水,湖泥又稀又泞,极不好清理,一个不注意,人就陷进去了,所以只能从外沿开始清理。
清理湖泥不是件容易事,远不如筑城墙省心省力,一天下来,泥没清出去多少,人倒都累摊了,所以才挖了两天湖泥,众人就怨声载道,六老爷去年才挣下的一些名声,又被骂了个底儿掉。
轮着班的换人挖泥,筑城墙的活儿都暂停了,湖泥的清理工程还是艰难而缓慢,说到底,还是人手不够。
大爷给的建议是——借人。
舍出军田两年的产粮,去别的县借人,靖绥不在首当其冲的对敌前沿,可它那里的守军与靖远一样多,且靖绥少农田,粮食常年不足,跟靖绥县令借几千人来,管着吃用,到时再予他们几千石粮草,他们必定愿意来上役。靖安的农田也少,山里沟壑纵横,几乎不受侵扰,那处虽然比较太平,可也缺粮的紧,予他们些粮草,那里也能匀来几千人。守备军不能擅离,可百姓却好调动,这是大役,六老爷与永宁府报备过,那两县也该得了消息,与他们两处借人,想着不会太难。
六老爷只得打发六郎和县丞两个,拿了他的手书去靖绥靖安两地借人。
这人也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到的,眼下的活儿却不能停了,还得紧着干,因为一年里能做活的时间也就几个月,入了冬上了冻就得停工,再要动工,又得开春的三四月,时间可得紧着赶,要是拖拉着干,三五年都建不成这个大坝。
可清理湖泥的活儿实在太耽搁进程了。
关于这个,大家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往湖泥里钉些木桩,架些木板,人站在木板上舀了泥水担着倒出去。
到了这时,秦娇终于不忍心只管在家忙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琐碎事务了,她虽没什么本事,可清理湖泥夯实湖底的活儿她肯定比这些人有更好的办法。
清理湖泥是为了夯实坝基,可如果不清理湖泥也能夯实坝基呢?
六老爷与大爷明显不大相信有这种事,不过事到如今,再没更好的办法了,不防一试。
可秦娇头一个要的却不是什么木桶铲子之物,而是要用柳条和芦草相杂着编起来的草席。
草席?
这更像是胡闹了。
六老爷被一大堆事闹的焦头烂额,实在没心思看秦娇胡闹。
秦娇也不与他争论,只管叫人去割柳条,再去河沿地割去年的芦草,捆好后放河里浸一天,浸软了之后再与细柳条混着编成一张十多米的席子。
横竖不是重活,虽然琐碎些,却比挖泥轻松多了。守备营一行人听说要编草席,那些想偷奸耍滑的人都抢着去割草割柳条荆条割韧草,搓草绳的搓草绳,编席子的编席子。
可才轻松了两天,秦娇又要做第二件事,她要众人去捡石头,大的小的都要,有多少捡多少,如果石头不够多,就去别处捡,且要将捡来的石头堆放到浅湖边,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