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时,二老爷三老爷等人也来了,兄弟们又聚坐于一处,却无一人说话,俱都沉默的坐于廊下,看院里众人乱纷纷,闹哄哄,如盛宴在客,而后又乱糟糟曲终人散。
乱飞扬的尘土终于平静归落于地面,老四房最后的体面与记忆,分崩离析。
不甚其悲。
这一场过后没多久,大老爷一家就搬进了四太爷的院子,然后下了好几天的秋雨,三老太爷心里郁结,贪看窗前萱草着了凉,又卧病在床。
大夫来了,还是一样的老话:老症候了,仔细将养为要。
还是原来的药方子,增增减减的又写出来,抓草熬汤。
六老爷也移了不少花木来,致弘院只住了十数人,院里空置的地方多,原来的花木都不成气候,这回移了两个老桩及几个盆栽,一桩火柿子,一桩龙游梅,养了许多日,才看了个宜木的日子,仔细将它们栽种进院里。
还留了一块空地,六老爷说如今不比往时,以往的一些规矩不必尽数遵守,就在这块地上开两垄菜田吧。外面没个收入,家里就该想些开源节流的法子,遂种了一垄韭菜,一垄葵菜,想着秋冬之时,家里也有两样时令蔬菜吃。
六老爷用锹翻了地之后就不管了,去伺候三老太爷了。韭菜还是丁姆姆和采青两个半跪在地上,一棵一棵种进去的,小甲小乙打了水,挨个儿的浇上水。秋雨足,只浇半瓢就够了。
秦娇和六太太也没顾上管菜地,三老太爷那里离不得人,坐卧起居有六老爷七老爷看照着,但换下来的衣裳得六太太洗,还要备下每日的饭食,要招待前来问候三老太爷病情的族人,尽是些细碎的活计,却缠着人脱不开身。秦娇只管煎熬药汤,院里的小炉整日不熄,不是熬药就是熬粥。
每年的春秋时节,三老太爷都要这样病上两回,久病之下,一家人照料的有了经验,便是如此,也不甚忙乱。
只不耐烦前来探病的族人。
秦氏家族大,好事者多,来看望三老太爷时,便打听起老四房分家的事,向六太太问三老太爷这一房的两院人都分了多少东西,六太太糊含的答上几句,便又引来许多话,说分亏了的,就说是大房欺三房势弱,处事不公,怂恿着六太太去跟大房闹……处处的下蛆拱火,生怕七院闹不起来。
六太太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她们周旋,待她们走后,六太太恶心的直接将待客的茶水泼到院里,她们吃过的点心也不收了,扔外面喂了鸟雀。
拱火的人不少,看笑话的人也多,见了秦娇难免说些“喜庆模样”“富贵气度”,出了门,就与同行之人说六老爷家养的闺女圆的白球似的,全没女孩儿的娇柔气质……
六太太气的高声骂树上的麻雀——多嘴多舌的老家雀儿,模样不好就罢了,那张嘴更惹人厌,小心哪日钻了笼子,叫人绞了那张可厌的麻雀嘴,活活饿死了才让你知道,原是从哪里来的冤孽。
三老太太也不高兴的很,以前太爷在的时候,各家的媳妇子都是妇人的典范,哪一家都客客气气,对自家虽不如对东府尊重,也是和气的多,哪像眼下,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感情这些媳妇子都会做看人看菜碟的营生,眼见着小三房衰落下来了,就都来试着踩一踩看自家硌不硌脚。
六太太气苦不已,这时又恨自己没二太太的本事,若二太太遭了这种事,早将人撵出八里外骂出八里外了,偏她就做不来个泼妇样子。好不气恼。
秦娇只当没听见这些婶子的话,笑吟吟迎进来,再笑吟吟送出门去,分别时,还热切的叮嘱几声“慢走,下回再来”的话,好似全不介意她们的轻慢,回家来,关上门给家人们煮上一壶麦茶,让大家先消一消火气。
如今誊不出手,待三老太爷好了,再与她们计较不迟。
作者有话说:
热的不行,手心出汗,写不了字,家里又有两个冤家,一个眼大心空,什么活儿都看不见,指一下动一下,气的我真想把她扔山区里;一个牛皮糖们的,这么热的天,还要腻歪在我身上,撕下来了也在身边磨,磨的人火气直冒。看见评论区催更了,我跑到楼道里,坐在台阶上写了一会儿。以后,可算找到能写文的地方了,比房里凉快的多。
这天就这么多,明天再更吧。
第八章
三老太爷的病一直到中秋节前才有了大起色,能下榻去院里走一走了,早晚天气凉,不能出去,怕被湿冷之气击的咳嗽,午时日头烈,因为有树荫,又显的不那么热,温度刚刚好,这时能在院里慢走几圈,活动活动筋骨。
药汤早就喝厌了,但进补的汤水不能停,秋天的野鸭正肥,六老爷隔三差五的上街买几只鸭子回来,都是城西草泽湖中的野鸭,附近的农人用渔网套住以后,将翅羽剪了,用草绳捆了提到街上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