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少见的慵懒没精神,梦里湖水的温润潮湿仿佛还未散去,黏着身体像被浸透了似的。
小甲勾起帘栊进来,搓了搓冰凉的双手,将火盆烧起来,拿了秦娇的棉衣拢在火盆边让烤着,见秦娇还在被窝里懒着,就问:“姑娘是没睡好么?”
也不算没睡好,就是不大想起。
小乙提了一桶热水,给六老爷六太太分了一盆,给秦毓秦疏分了半盆,给采青丁姆姆分了半盆,剩下了半盆多都提回屋里来了,先倒了小半盆准备叫秦娇洗脸。
铜盆不耐冷,热水倒里头不大一会儿就要变凉,这样的天,用凉水洗漱实在受罪,秦娇知道再不能赖床了,就揭了被子准备穿衣服。
突然听见小甲呼了一声,然后秦娇又被包住,只见小甲笑吟吟说:“姑娘,你来初癸了。你先裹住,别凉着,我给你找一身干净的里衣。”
小乙也听见了,她揭了暖帘进来,笑嘻嘻说:“给姑娘道喜,姑娘长大了呢。”
秦娇微囧,这有什么好道喜的。
可小乙仍是笑嘻嘻的,从外间把铜盆端进来,直接架在火盆上,又撂手出去,说:“我叫柳妈给煮些红鸡蛋来。”
秦娇更囧,又不是生孩子,煮什么红鸡蛋。
但小乙不理秦娇的囧态,直接出门去厨房了。
小甲找了干净衣裳,又找了根新月事带,不顾秦娇的拒绝,拧了一块青棉布帕子,给擦了身体,然后亲自给她系好带子。
秦娇才洗了脸,正抹着香膏子,就见小甲抱着褥子先去了六太太屋里,不多时出来,又去了丁姆姆那头……
这简直——
然后一上午,先被一家人盯着吃了四颗红鸡蛋,喝了两碗姜枣汤,怀里被迫揣了一个圆圆胖胖的瓷姑姑(汤婆子)。
丁姆姆可担心她再揪檐下的冰凌子吃,不错眼的看着她,看着小甲小乙两个给她缝月事裤,秦娇不爱系月事带,松了会侧漏,紧了勒腰,索性做成月事裤,穿着更舒服。
不过半天时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几个奶奶不好过来,怕秦娇羞恼,但秦姝秦润两个一得了信儿就来了。
秦姝也是去年才来的癸,她身体不大好,气血有点儿虚,每月那几天又酸又疼,手脚都是凉的,脸色也发白。她不大吃荤腥,饭量也不好,心思又重,一直没补起来。
她问秦娇:“难受不?”
秦娇摇头:“顶多不大舒适,不算难受,肚子不疼,腰也不酸,手脚也不冷。”
秦姝点头:“这就好。”
秦润说:“我也疼,倒不历害,吃了几次药丸子,好多了。”
又对秦姝说:“我们两个都好呢,你也该好好将养,总这么着容易做病。”
秦姝就笑笑,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回家才清闲了几天,正逢学休日,东府那头又来人请了,说府里请了十来家亲朋故友做客,请七院的太太姑娘们做陪。
四太太一听这话,就笑眯眯将秦瑞拉出来,换了身见客的衣服,叫他与大家一起去。
秦润也被大太太郑重打扮了一番,她是多伶俐的人,看了这架势哪里能不明白事由,有些羞赧又有些茫然,还带着些烦燥,眉头轻拧,手里帕子拧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跟秦娇会合时,垂着头一句话没说。
秦姝扯了扯她的袖角,轻声说:“不要这样。”
她仍是拗着,扯回了手,大约是不痛快狠了,脚尖使劲碾着地下的叶子,像要把那片叶子碾了稀烂,风一吹就扬的半点儿不剩。
大太太拍拍她的背,温声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使小性儿呢,可不叫人笑话。”
秦润恼火的跺了跺脚,噘嘴嚷道:“就使就使,尽管让她笑话去。”
大太太也只是笑笑,跟四太太上了同一趟车,叫秦润跟秦娇秦姝坐同一辆车。
秦娇过去,真的只是去做陪客,穿戴上讲究不失礼就好,秦姝也是陪客,穿着尽量温和端庄,反观秦润,穿着打扮真是份外用心了,雪白的围脖遮到下颌处,毛绒绒的看着格外活泼,偏又披了只朱红斗篷,帽沿上也镶了一层薄薄的白兔子皮,戴头上时恰恰好挡在留海上边三寸地方,露出梳的整齐的乌黑的头和轻薄的留海,半鬓耳侧斜出来一枝红珊瑚坠子,一点一点的,极为灵动。整个人又端庄又灵性儿,可惜眉目郁郁不欢,减了几分风流灵巧。
到了东府,客人还没来,暖棚子已经搭好了,铺着软毯,挂着暖帘,燃着香丸,摆着雅件儿,桌上备着酒水果子,一进去就觉暖香融融,份外舒服。
今日东府的姑娘们也打扮的郑重,秦沅娇艳非常,秦婉华贵端庄,秦妤温婉大方,秦姮矜娇明艳,华姐儿越姐儿穿着一样款式的衣裳,一个文雅一个秀丽,就连秦芸都多了三分可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