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娇摆好了茶水,先给六老爷六太太倒了两杯茶,随口说起院里的蔬菜,然后便说到田庄,田庄不需要日日都去,佃农都是用熟了的老人,他们知道该怎么种地。需要费心的新买的那块地,春上种的桑树大多枯死了,又弄不到更多的桑苗子,只能先撂开,先雇人将沟畔上的地开出来,拾掇成一块一块的梯状田,多少能种些庄稼。
沟里头也要拾掇一番,再往深里挖一挖,能做个水塘最好,塘堤上再栽些桑榆,堤土就能固住……
但是坡地贫脊,肥力不足,新开的田地种上庄稼怕是没后劲儿,还得用肥养一养。今年是养不了牲口了,粪肥还没影儿呢。
秦娇就说:“没粪肥的话,挖些臭塘泥埋土里也能管用,野湖不是干了么,这当口儿也好雇人,不如挖些塘泥肥地。”
话头顺当的就带去了野湖那里。
六老爷自然避讳,说:“那里头的事还没了结,不好挖泥。”
又说:“这一处怕是成了个凶地,附处的人怕是不敢去里头了。”
六太太也说:“好好儿的湖,说干就干了,以前也说那里头腌臜,咱们没亲见过,也不讲忌讳,还买着吃了不少鱼。这一遭,再是不敢买湖里的鱼吃了。”
六老爷不太愿意说起野湖,就含糊着说:“干都干了,还能有鱼么。”
秦娇问六老爷:“这都几天了,还没抓着人?按常理推断,若是行凶手法一样,就是同一个凶手,原因么,大约是为了抢粮种,能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将人扔进少有人去的野湖里,还是个杂草掩映的地儿,这么一想,搜寻的范围就大致出来了,要么,是一伙儿流窜抢劫的贼人,他们早盯好了掩尸的地方;要么,就是附近熟知野湖情况的人家,且还是个有余勇的人。这一夏,大多人都饿的皮包骨了,找出几个有余勇的人也艰难,可这个事,寻常人做不到,要么是一伙人,要么,是个颇有力气又凶残的人,顺着这两条线找,应该能找到。按说,刑役都是经事的老行家,怎么还没找到呢?”
六太太听的烦乱,又是杀人又是掩尸,好端端的怎么偏说起了这个,就说秦娇:“你打问这些做甚,衙门的事,自有衙门着忙,哪用得上你替他操心。”
秦娇略带两分忧忡说道:“我也不是替谁操心,只这个凶手没抓住,我心里总不大踏实,野湖离咱们田庄不远,爹爹又惯常来去,我听着不免会悬几分心。早早抓着了,咱们也放心些。”
倒是六老爷没觉的秦娇是故意班门弄斧,思量了片刻,说:“你说的倒有两分道理,我明日再去衙里走一趟,问一问他们探到了哪一步。”
提到六老爷的安危,六太太也上了心,听六老爷要去问刑吏,很不以为然道:“大抵是问不出个什么来的,他们惯常是一推四五六,实在推不过去了,才想个法子掩饰太平,随便扯个理由就将人打发了。你问也是白问。”
就是知道白问才更应该问一问。
西平府安稳的太久了,这里有秦氏镇着,就算遇了灾年,民心也不会乱,小打小闹的,只要没人喊着造反,官府就能睁只眼闭只眼,一笔粉饰了太平。且又背靠着秦氏,能得一份教化之功,怎么着,考评也落不到下乘去。
比如今年,虽遇了灾年,可一众知府知县却能靠救灾有方、安定民心这两分功劳,得个优绩,再前后打点一番,就能顺利升职了。
好官不好做,可太平官容易当。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四章
刑吏果然没尽心探查, 他们只在附近走了走,叫人将受害者抬出来晾了几日,叫人来认领, 这么热的天,人早都臭了, 脸上也烂的看不出面容了,只有几个人被家里人认了回去, 认不出的人就裹了张草席, 草草埋了,
六老爷问时,他们只说近来人来人往的多, 实在查不出是什么人杀的人,这阵儿又忙, 分不出更多的人手追查这个事。
与六老爷有两分交情的刑役说:“您得体谅咱们, 这个事,咱们跑了两趟, 不过是白搭些腿脚, 今年的日子不好过, 咱们身后都养着一大家子, 没好处的事, 哪个肯尽心呢?”
六老爷只能掏出一袋碎银子递给他,说:“我知道这个行当的规矩, 这大热天, 哪有叫你们空手跑的道理,这些你先收着, 给大家买些茶水喝, 这事, 还得劳你们再跑两趟。我倒不是全为着好心,是那处离我的农庄太近,我来往的勤,难免担心被人盯上。这样,不必到处抓瞎,你们再往那一带住的人家寻摸一遍,先探个底,你们见的人多,哪个不妥当,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安危,就托给各位了。若是抓住了行凶的人,我再请你们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