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挪开目光到他的袖口,盯着上面手工刺绣的单词,小声问他:“哥哥,天体物理好玩吗?”
江聿表情很严肃:“天体物理不是玩的。”
他们是研究宇宙运行的规律,在无垠的宇宙下,看一颗行星的运行与毁灭,在无垠的时间里,观察自己的渺小。
“我知道,”盛晴小声囔囔道,“可总研究那些接触不到的东西,多孤单啊。”
就像他一样。
她不明白何为宇宙运行的规律,只知其浩大,然而,谁能说萤火虫短暂而光芒微弱的一生就是不堪与不值得的呢。
“不会。”他坚定地给予否定回答。
“Pluto.(冥王星)是太阳系中离太阳最遥远的星星,几乎没有阳光能穿越59亿公里的旅程找他。但有颗叫卡我(Charon)的同力矮行星,一直陪着冥王星走着这一段冷清的旅程。”江聿的声音低沉,空旷,像是穿越了亘古的银河。
“天体物理是浪漫有温度的。”
而盛晴的思绪还停留在那颗行星上。
冥王星是孤独的,盛晴想,可是江聿也是的。
可是冥王星有卡我同行。
那江聿的charo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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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少女跟江聿拍了照片,然后请了假。
盛晴的父亲出海回来,她要在家里陪着爸爸。
亲情这种东西很复杂,虽然爸爸是那种“有了后妈就有后爸”的爸爸,但实在没有人喜欢盛晴了,因此,偶尔爸爸流露出的一丁点真情实意的关切,对于盛晴来说都是难得。
她都很珍惜。
爸爸出海回来,脸上晒得黝黑人也瘦了很多,身上还有一股掩盖不住的海水和鱼的腥气,但盛晴不嫌弃他,翘首以盼地想要抱抱。
可爸爸盛国江眼里只有弟弟,给盛旺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盛旺一直捂着鼻子,嫌弃地一直往后躲:“臭死了!臭死了!”
盛国江和王兰还夸盛旺:“看我们阿旺,都知道爸爸臭了。”
盛晴站在一旁像个陌生人,惴惴不安地绞着手指,盛佳则一直都不在乎爸爸,从盛晴的身后抱着她,也不跟爸爸说话。
和盛旺亲昵够给人放下来,盛旺立马脚底抹油似的逃走了,在院子里大嚷大叫要舀水漱口。
盛国江这才注意到盛晴,不过眼里早就没了刚开始的兴奋。
盛晴咬了咬嘴唇,叫道:“阿爸。”
盛国江这才抬手拍了拍盛晴的脑袋,语气居然有几分不熟悉似的:“阿晴长高啦?”
盛晴想说没有,自己根本没长个子,可能这辈子都长不到一米六了。
可盛国江明显只是客套一下,然后打个哈欠:“阿爸刚回家,有些疲乏,先补补眠。”
盛晴往后退了一步,心也一点点下沉。
她不懂,为什么爸爸不喜欢自己,明明自己已经很优秀了,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是个男孩子吗?
盛佳倒是及时发现她的低落,小拳头锤了锤她的肩膀:“姐姐,你还有我呢。”
小小的盛佳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家里分出的阵营,只有盛国江王兰和盛旺才是一家人,而他们两个前期留下的女儿,是随时可以抛弃必要时利用的存在。
盛晴回头抱了抱盛佳。
爸爸回来,家里理所当然会做更加丰盛的晚饭,盛晴也被王兰拽进厨房忙。
盛国江在一旁抽着旱烟,一边对盛晴做思想工作:“阿晴,你下学期……”
盛晴只管择菜,小声咕哝道:“我有钱。”
她就是要上学,不管怎样,都要上学。
因为江聿给了她一部手机,她有时候会在百度上搜索:后妈爸爸不让我读书了怎么办。
第一条跳出来的回答就是去联系当地妇联。
她已经把妇联的账号背熟了。
“你有钱?”盛国江弹了弾烟灰,“你的钱不还是我的钱?”
“老子给你养这么大没花钱?现在就敢在我面前分你我,要是让你出去读书,你这辈子不得家都不要了。”
可是。
爸爸,你真觉得这里是我的家吗?
每天提心吊胆,被针对被忽视。
盛晴没敢问,也不打算反驳他。
“你怎么不说话嘞?”
盛晴闷头择菜的动作在盛国江的眼里成了一种无声的挑衅,挑衅他作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他抬脚踢了下盛晴前面的菜堆,青菜立马四散。
盛晴吓了一跳,“蹭”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盛国江不是有本事的人,在船上受船长大副夹板气,回了家还得给小舅子擦屁股,家里的钱又都操持在老婆手里,通体都不舒畅。
所以,没有人撑腰的女儿一旦一句话说的不对就成为了他的出气口。
“躲什么躲?”他步步紧逼,“别的姑娘养这么大早就知道往家里拿钱,你这么大还要花老子钱还敢跟老子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