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不太平静起来。
天空是藏蓝色的,介于深夜和日出中间的状态,云彩浅薄而高耸,星子闪烁其中。
清凉的夜风在肌肤上拂过。
海边没什么人。
2013年,浅水镇刚刚脱贫,虽然有领导班子提出“打造旅游城市,促进乡镇经济”的口号,但整个镇的商业化程度并不高,前来游玩的游客也少之又少。
沙滩软绵绵的,海水静谧地流淌。
江聿今天貌似情绪不太好,气氛太干,盛晴只好跟在江聿后面努力地找话题。
“少爷……”她绞尽脑汁地哄人,“你想要贝壳吗?我去给你捡!”
少爷冷飕飕地说:“不要。”
呃……
盛晴又问:“那你想吃蛏子吗?海水刚退,现在撒海沙滩上很多哩。”
江聿:“不想……”
盛晴不折不挠:“那你喜欢什么?”
江聿顿下脚步,回头看她:“什么都不喜欢。”
盛晴不得而知地眨了眨眼睛。
江聿冷漠地转身,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往海里走。
高挑的身材在沙滩上脱出一条逶迤的身影。
钱也太难赚了。
少爷好难搞。
盛晴叹了口气,小跑着跟在江聿后面,略带抱怨的吐槽:“少爷,你好难哄好啊。”
什么?
难……难哄好?
江聿都要怀疑自己耳朵了,他堂堂正正一个大男人,还用得着一个小姑娘追在屁股后面哄?
他今天在出门之前确实兴致不高。
论文写到一半,电脑突然死机。
新电脑本来是次日达,但是客服说浅水镇太偏,两天才给配送一次。
SCI在跟他挥手道别。
不过,现在心情倒是好了点儿。
他后退两步,走到盛晴身边,抬起一只手臂,在盛晴头顶拍了拍。
盛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圆圆的,蒲扇模样的睫毛扫了扫,几分娇气,几分可爱。
青春期的少女仿佛几天不见就变了一个样儿,现在的盛晴皮肤水豆腐似的白,鼻背高高鼻头圆润。
“哥哥脸上有花儿?”江聿微微低头,平视她的视线,用撩人而不自知的音调问,“你寸步不舍地跟着我。”
哪儿有花儿。
盛晴开窍晚,被他搞得懵懵然,也顾不得伪装了。
“没花,”她小声说,“但有钱。”
江聿:“……”
盛晴:“折合下来一天三百三十三块三毛三。”
江聿:“……”
见他不说话,盛晴问出这些日子的顾虑:“少爷,我上周没陪你,还付工钱么?”
江聿:“……”
这姑娘钻钱眼儿里了?
他转头就走。
留下不明所以的盛晴:“……?”
少爷这是又不开心了?!
她赶紧试图哄他:“少爷最好了,我去给你挖海蛎子吃!”
江聿理也没理她,脱掉衬衫,一步步走进夜里有些冰凉的海水中。
估计是要游泳。
盛晴拿出江聿给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在月色下的沙滩上仔细寻找筑巢的海洋生物。
蛏子,寄居蟹,海蛎子……
刚退潮的海岸仿佛等待发掘的宝藏。
盛晴越走越远,耳边只剩清浅海水流动声。
她突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脸色瞬间变白,起身惊恐地喊了一声:“少爷——”
声音不断飘散开,回荡。
没有回答。
一颗心沉了下去。
“江聿——”
盛晴的嗓音偏软,叫人名字时轻轻柔柔的,像是拿着一只羽毛挠过心尖尖儿。
江聿是北方人。
北方没有海。
他可能不识水性。
几个关联词蹦进脑海,盛晴声音都染了哭腔。
她又叫了江聿两次,脑子里乱糟糟的。
在喊人和自己下水之间犹豫了下。
喊到人肯定成功可能性更大,可对于溺水的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不管了,她双手叉在胸前,要把这件下水会极其碍事的宽大的衣服脱掉。
“哗”地一声。
离沙滩不太远的水面传来响动。
江聿浮在水面上,金到近乎发白的头发被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跳跃在他浅色的发梢。
他本来打算呛水,可刚潜下去一会儿才听到盛晴的声音。
他懒得搭理,结果没一会儿,这声音就染上哭腔了,他感莫名其妙,只好不耐烦地露出头。
然后惊呆了。
“阿晴!”江聿正色叫她的名字。
盛晴脱衣的动作一顿,看向水面。
江聿全须全尾浮在水上,月色照在他线条明显的小臂上。
见他没事,紧绷着的一根线突然断了,盛晴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小声说:“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