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多。
神再被染红的海蓝中畅游,祂报我以热吻告诉世人祂对此盛大筵席的雀跃与满足。
看好戏的人没鼓掌高呼,也没能出手阻止,只冷眼看着神的癫狂与嗤笑而后悄然离开。
「先生。」小侄子的声稍提。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踉跄地跌倒在地,痴愣的出神,倏忽意识我忘了些事。
正因我忘了,我才能如此恬不知耻的开怀地咧嘴笑着,躲在少有人烟的山间,不与外界交往却有郎中、影子同我打趣,偶逗弄小侄子,夜晚还得安眠。
「先生!」
似坠入冰河,侧耳听浑水搅乱声挤入耳,眼前的恍惚重影摇晃,心平如冰层,易感的身体抵不住寒意的侵袭早晚分崩碎片,腐烂在雨水打烂的秽土中。
好冷。
30.
周秉被判了死刑。
家里四人中,我大概是最晚知晓此事的人。若不是影子那日带报纸向我透露一二,混小子和郎中冤家联手不知道还要瞒我多久。
或许一直瞒到我死,连带真相进坟墓的机会都没有。
晚风凌冽,夜晚的天空漆黑一片,星辰隐去了光辉,皓月迟不露面。扑面而来的寒风里,细雨初过,掺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我站在草草整修过的陈家老宅的院子里仰头望星。
原上了岁数之后长夜里愈发得睡不沉,稍微丁点响动都能惊破我的浅眠。好容易患上嗜睡能睡得好些,却又被事惊得失了倦意。
睡眠不好白日里爱犯困,三番两次小憩,天暗下更不愿歇息。岁数更轻的年间我因这不敢贪中午的补眠。
抱着搪红豆杉叶的竹片枕,朝天发愣痴痴得在想:死了之后去阴曹地府定有人在等我。
前些年新栽种下的不如我高的红豆杉苗子已远高屋顶,公的花开满树教风吹,母的那株生出颗颗小青圆。
公的那颗干直枝繁,杉叶绿黑,春来总得修减枝叶,被砍下的枝条未入土归根,细长的硬叶尽数剥下,成了我怀里枕的内芯。
我想起山腰房里的水栀,枯败的竟在九月晚生出两个花骨,迟迟开不出,也不谢。
「先生,天黑夜凉,回吧。」小侄子出言。
怀里的苦竹枕沾上夜的冷气,抱着生凉,我没看他。
「小侄子。」
「我在,先生。」
得知周秉的事后,影子久不见踪影,郎中往山下走的日子莫名多了些,同人说是开了家铺子经商,我寻机问他周秉的事。郎中听后先是讶异,而后极快的了然,借他最常用的借口敷衍我。
山间的屋冷清下来,我犯了癔症,非要搬回老宅住。
小侄子依着我,在我动身之前趁我睡着整理了两个房间细细打扫,背着我一步步踩泥上了山顶。
夜里寒凉,他未进屋去,陪着我站在院里,讲究分寸的按照规矩离我五步,不瞧他我也知道,他静静地寻着我方才的目光,同样抬头看向夜空,揣摩我的心思。
「小侄子,你能看到什么。」
「先生,这样的夜什么也看不到。」
漆黑的夜晚,沉寂的黑眼倒出偌大屋头里散的昏黄微光。我侧过头,或许是我的错觉,我察觉到他眼底虽一闪而过浓郁且真实的悲哀是给我的一分极大的哀叹与不忍。
「小侄子。」
「先生,我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的。」
他挪回目光,不再看空无一物的夜空,反倒是掏了下胸前的口袋,取出个埋在土里过久生了绿铜锈的变形钥匙。
先前唐沅来探望我时提议,想给这大院换个便捷些的木门。如此,这把钥匙便没了用处。
我瞥了一眼,回头再劝他:「再仔细瞅瞅。」
浑身发冷,转凉的季节我的手脚十指上的外皮开始浮起脱落,我通常看不惯那些白色的小囊,总会把他们撕破。
觉着它们恶心。
「先生,我看过了,的确什么也没有。」
寒风呼呼直吹门面,小院里漆黑沉寂,树丛的小虫偶嗡鸣一二,静得教人心惊。
「小猢狲。」我以为他已经走开,不再守着我。
所以,我再唤他一次。
「我一直守着您。」
风过,他缓迈步向我靠近。
「你当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
「先生就别危难小周了。」唐沅冒出头,站在檐下,鼻梁上架了副黑眼睛,噙起真假不明的笑。
说是来赔罪的,却赖在家里不走。
前些日子唐沅从大城里带了个人模人样西装革履的大律师和小侄子在议事房里谈了一下午,说是周秉将周家的所有财产留给了小侄子,得确定些事办点应该的手续。
良久沉默后,我不清楚唐沅是不是还在屋外,礼貌性地回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