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由兴往返,偶尔,杀杀些不知好歹扰我兴的拦路烦人。
8.
晚些时候,我回坟地里和一些落魄人喝酒,得到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又听有人找我决战一事。
月明稀星,草间小虫轻鸣的夏日,凉风习习抚人凉,两三人盘腿围坐火篝旁,三言两语嚷嚷醉话。
蚊虫不爱近我身,夏日里我自无红包瘙痒困扰。坟地多无家可归死不求风光大葬之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问天下事,只孤自欢乐。
其中不乏隐士、名家,佯装疯癫,避得朝廷、仇家追杀不休,而得一世无为安乐。我自知有幸与此些人等交谈二句,于我大有裨益。
我挺喜坟地静处,时常为我明日不知何处的友人们从外处带些好酒红肉,大快朵颐,谈笑风生。
于酒过三巡的三言两语之中,我得知那人寻我决战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拿此事调侃我,抓住谈资不放,纷纷道那名士生的一副好容貌,与我当是绝配。我知众人皆无心打趣,啜饮一口小酒,共众大笑二歌,全全不放心上。
说是那人遭逢桃花劫,红颜遍地,偏不近女色,年已二十有四,却未纳一房,不得子嗣,便有人猜这名士好南风,一心想求个看对眼的男妻入门。
各自谈讲,拍膝长笑,癫狂高唱山歌奏野笛,陶瓷相撞,酒水溅乱。
夜入深,酒过后肉食足,歌唱喉哑诗成泪落,顾影自怜的落魄人相搀回地,撒尽酒疯再拢条破絮被酣睡,明日一朝脑后事尽抛。
乱葬坟,坟头草肆,闲有勾心。
乌鸦野犬四处乱窜,尸体掩埋地下腐烂。
喝了酒的人没能排却苦烦,反倒满脑子乱糟事。
穷人和死刑犯的土堆会在这儿安家落户,也有曝尸荒野的可怜人埋骨于此。清明时节少人祭拜,鬼节之日,冥门大开,少见小鬼缠身。
周家倒是少有的一家,一方望族,年年来拜。
原是他家一代主母不幸死于山内,形势所迫草草埋于乱葬坟内,挑不下吉日迁坟,只得年年拨出些小辈跋涉祭拜。
招魂送灵,白幡纸钱,道士做法和尚念经,人死后的体面,风风光光一样不缺。奠仪整的如庆典,便宜了乱葬坟的痞子们,喝酒吃肉画手猜拳。
这儿,孤魂野鬼载歌载舞的死寂之地,除哭亡拜死,我亦曾见过新生。
临产的女人们时常被赶出家门,到坟地分娩。届时,长驻乱葬坟的郎中便会替不介意由外男看光身子、惜命的女人们接生,我则在一旁搭把手。
一两次,还遇上些大着肚子的男儿。
血淋的双手迎接弱小的婴孩,皱起红肤的难看,微弱的哭啼昭告诞生。做了母亲的,自是高兴,却亦不少因误了诊疗时辰,体弱遭了尸寒,力竭而亡。
甚至于一尸两命,大人、小孩,男人家嫌晦气不愿要回的皆需埋骨于此。无碑无名,只两垄土堆,寒鸦啼丧歌,老犬陪出殡。
死亡和新生齐头并进,有人于土下销骨,有人于坟上降世。
医者仁心的郎中见惯生离死别,手下病患无力回天的不在少数,无人领回的尸身,他总不言语,缄默埋葬尸身。
回回,我听叩门声,定见郎中阴着脸,站于我屋门前,晚风吹割青衫,我心照不宣,前去他屋后,寻已无生息的肉躯拖出,找一块无人居的地块。
我挖穴,他填土。
郎中医术高明,本年少成名,不知缘由流落至乱葬坟,不愿再越百步洪,不问银钱,救命医人。
除整日劝我少饮酒食肉好生养身子的絮叨外,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旧友,每每我斗武受伤,唯信的过他替我诊治。我亦时常上山入海,替郎中采撷些稀罕植株药材,算是抵了欠钱。
深夜微醺,我摇晃地拖足前行,恍至一茅草盖顶的木竹屋。窗內灯花葳蕤,我默笑靠在郎中门前,两眼一闭,枕着胡思,得了一场好梦。
第5章 05.一辈子(4)
9.
清早起了薄雾,半梦半醒我鼻尖嗅到一丝甜腥味。我吹熄烧一夜的油烛,随意拢束散发披衣,推开房门捎两块郎中买回的红点梅方糕,囫囵吞下垫垫肚皮。
四周清净无人,我料想郎中定在后院小药房内分拣药材,连顿粗简的早膳都赶不上吃,自在地搬开长凳翘腿坐下。郎中一贯将医药看的重,一道糯米做的甜腻糕食他不甚喜,我吃个干净也不打紧。
如此想着,便不学饥肠辘辘的小贼狼吞,慢悠地捏起一块,揪掉上头梅花瓣似的红点,再小咬一口细嚼慢咽好生品味。
方糕正如其名形为四方,上小下大,饴糖揉进糯米团,扔进石臼两人合力,一指蘸清水翻团防粘底,一借力打力抡圆石头舂锤,出的方糕口感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