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试图拦住他并唤醒他,但统统于事无补,他的眼里根本映不进任何人。他似乎兜转的进了山,顺着环绕山体的盘山公路向上走。他走在裸露的岩壁下,或有花叶掉落在发顶,有滚落碎石绊倒他机械行动的身体。
跌倒再爬起继续顺微上坡的灰泥石子路走,单薄的棉毛上衣和紧身对的裤子沾满土泥,他的手掌缝里残留细沙和小石子颗粒,他迈过那条被雨水冲刷的朱红一片的诡异区域,路过许多倒塌破败的老石木房,还遇见一头麂撒欢地跑。
自出生起他家里就已在拥有新发展的城镇里安居。周家是老村几家里最早下山离林的一族,早年开放的契机让周家许多年轻人在外闯荡出不小的成果,集蕴成周家茁发的底子。
外家的人多散布在外,行职于各行各业,年节的时候得空回家拜祖。
而他虽说是周家承祭的本家一脉,也甚少上山入林,不晓得这荒山里头是否还有人住着。他害怕双腿不受控制的走到高悬崖边,虽说在晴天无云雾望得见底,高度几百米坠落再砸在嶙峋的岩石上,他确信他无活路可谈。
听人说小几年前山里住的最偏最高的一家姓李操办完老人白事也往山下搬,按理山上无人。他若一直走,走到肌肉撕碎和骨骼断裂,身体里无充足的养分供给生命体存活,他会倒在山里某一角落等待死亡,尸体成为饿极动物的口中时,碎渣腐烂成肥料。
仍不明白为何这次发病会走上山,他庆幸着自己的双腿未走出不同寻常的道路,但是最终他果然倒在了一座破门的院口,等待夜晚的降临,朦胧地看见那两层高的屋里在一片漆黑中忽然亮起黄光。
跌坐在烂泥里的滋味不好受,他痛苦的挣扎,哪怕只发出含糊的呜咽,他的颈椎骨如钉入铁钉打上石膏,完全无法动弹。
木门向外翻开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显耳,有人走出门。那人的手里拿着会发光的物体,大概是手电筒,光束在院里无准确路径的晃悠,他远远地望着那抹如泡影般虚无的得救希望。
深藏暗里满含不甘却无能为力的,他用所有的蓄力挣扎,只挪动唇齿发出诡谲的声响。
光束离他越来越近,最终照在他的面庞。
那人拍拍他的面庞而后背起他。试图救他的人的背不够厚实,脊骨凸出明显,身量较高但不健硕,起先还背着他走两步,往后没了气力只好拖着他上楼进房。
头顶的右上角有一只白炽灯发亮,那人的面目映入他的眼眶,头一回他看清了发病时站在他面前的人。
皮肤白净,满眼郁郁。穿的很单薄,脚上只是一双沾满泥的棉拖。
是一个生的好看的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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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①眠床:睡觉的床;
②水栀:白栀子花;
③金棘草:一种攀藤,可降火,压高血压和治肾结石;
④虎头花:中药一种,叶小,花黄,植株多长茎,花可炒蛋吃,为当地一道特色菜肴;
⑤雨花毛:毛毛细雨;
⑥后生人:长辈称长辈,有时为“小伙子”的代词;
⑦麂:地方方言中对类鹿生物的统称;
第56章 56.七辈子(4)
10.
李刕打来电话催我下山时,我正执箸挖饭埋头啜午饭。坐在方桌对面的周家小子抬眼淡淡地看一眼,手中勺不停地舀了块蛋羹倒进饭碗。
四佩慢悠晃长细的黑尾半垂,低头舔食它陶碗里边的餐饭。黄小耳一抽摆小鼻子一怂,咧嘴龇牙地喵呜叫唤。
山里食粮匮乏,新鲜的红白肉保存不了,三餐顿顿食我栽种的菜蔬与先前带上山的些许鲜鸡蛋和腌制咸肉。
多吃容易涨肚皮所以吃的不多,我停箸叠碗时周小子咽下最后一口菜泡饭。
冷饭是前两天锅里吃剩下的,所幸山里温低存几天饭还没馊,往菜圃采株大头菜剥点菜叶切碎,放点油盐再倒些水在大锅里拌炒等菜叶别了水,有条件就添点蛋花,盛出锅端上桌。
菜泡饭烧法简单,食材也都是杂剩料,周家的小子倒也不嫌,仔细地啜的清光盘。
「你得回家去。」我赶跑四佩教它去二楼特地给它备的嬉戏地,告诉周家的人他应该尽早离开。
周家作为负盛名的家族,我认不全散步在外的周氏人,留旧乡承祭的一脉我基本数的清数叫的出名。
莫名晕在院门旁的男人醒后自我解释了一切,我识得他名应唤周教晨,周家新代的长房长子。
周教晨清楚地说明他的病情与具体发病甚至他从前的屡次遭遇但从未有次像这般的匪夷所思。他的情况实属罕见,不是普通的怪异无解的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