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实在太冷了”,那人声音有些涩,衣服邋遢,衣不蔽体,头发乱如鸟窝,自顾自凑在了火堆旁。
越来越多的人未经允许,凑了过来,似乎这火堆本就是共用的。甘棠干脆起身,又去了马车里,再出现时提了一大捆柴火出来,递给他们。
流民引了火,自行聚成一团。
“谢谢”,昭韫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眼神会那么可怕,就好像、好像……”
“动物”,甘棠说。
是被灾难逼出原本欲.望的动物的眼神,没有任何道德法律限制的人所透露出的眼神。
“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
昭韫没再说话,因为她突然感觉自己太过年轻了。
外面的暴雨一夜未停,洞内的人饥肠辘辘的烤着火,听着天雷滚滚、闪电劈开大地的声音。雨水洗刷着地面,第二日一早,外面已经变成了河,最多再过一夜,水就会漫进庙里,这些流民不会在这里藏身太久。
“这雨究竟怎么才会停?”
“只有找到降雨的原因,我们得赶紧找到那棵通往地府的老槐树,探查原因”,甘棠打理行装,“赶紧出发吧。”
几人正要上马车赶路,昨夜的流民中却有一人突然晕倒下去,他一头栽进了火堆里,却毫无察觉,众人惊呼一声,赶紧将他拖出来平放着。
昭韫一眼扫见那大敞的胸膛上的红点,还未等她亲自过去查看,那围着的流民已做鸟兽散,一个个躲在墙角发抖,“瘟疫,是瘟疫!”
甘棠心里暗叫糟糕,心道走不了了。
昭韫已经赶过去,查看那人的伤势,查看完之后,回过头求助的看着甘棠。甘棠心里无奈,“眼下地处荒凉,能去哪里买药?”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不管?会遭天谴的。”
作为六界之主的神族,也不知道祖上哪个倒霉玩意儿规定的,神要爱世人。
“眼下雨灾重要,还是瘟疫重要?”
“都重要,还有,你不是……”她眼神挑了挑马车,意思是,你不是能变出来吗?
甘棠当然能,只是这样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云细洲就这么大,他们昨天刚被土匪盯上,今日又被流民盯上,估计还没找到老槐树,就被人盯透了,树大招风,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甘棠无奈,“你需要什么药材?”
昭韫细数了几味,甘棠掀开帘子跳上马车,他刚上马车便立刻察觉到,这里已经被人细致扫荡过。
甘棠捏紧了拳头,从门帘缝隙扫视着外面的流民。
甘棠驾着马车出门,二公子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去买药材”,甘棠说。
二公子与昭韫疑惑的对视一眼。
二公子戏谑道:“他不会趁机跑路,邀功请赏吧?”
昭韫没理他,虽然疑惑,但也知甘棠这一举动必有其原因。
半个时辰后甘棠才回来,装模作样的将一大包药材交到她手里。然后,他就坐在马车上不动声色了。
昭韫配药,取雨水煎药,交代与之同行的人定期给病人服药,并嘱咐众流民喝药预防。交代完毕,才要上马车离开这里,那离着最近的流民却忽然抱住了她的腿,叫她菩萨。昭韫吓了一跳,想躲却躲不开,二公子眼疾手快的握着昭韫的腰将她提了出来。
“这位先生,看你一袭长衫该是一位先生,怎能如此轻薄一位女子?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流落至此,哪还有先生之姿”,那人说,“但求菩萨们救救我们,天灾至此,众人眼看生机无望,只有跟着菩萨才有一线生机,求菩萨救救我们……”
众流民附身抢地,开口闭口呼喊着:“求菩萨救救我们。”
两相为难之际,甘棠终于说话了,“你们也知道如今天灾连连,难道我们的物资就没有用完的时候吗?到时候都用完了怎么办?大家一起逃荒?”
庙内逐渐寂静下来,“受苦受难”的流民转脸一边,围上四人,露出手里藏着的匕首,合围向三人刺过来,没有拿匕首的,也纷纷举着木棍、石锤围了上去。
昭韫下意识的施法制止,却被反噬的自己先呕出一口血。
甘棠护着马车,他知道,这群人眼里只有他们身上的物资,于是反不想让他们得逞。二公子自己护昭韫护不过来,眼看庙顶上忽然落下一群土匪,正是昨日客栈里的过客,无奈只能喊甘棠的名字。
甘棠打眼一看,气的眉头紧皱,只得离开马车先保护人。他刚跃下马车不久,马车就被一众人抢走了,马儿嘶鸣声还扬在空中。
马车一走,甘棠不用动手多少,人群也就自动散了,最后那个土匪临了还抢走了他们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