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头看向阿洛,眼神含着笑意,“阿洛,你可要好好保护这块土地。”
阿洛说:“师哥的教导,阿洛自然会谨记的。”
又说:“其实妖族一直都是这样的,当年妖神和王妃都在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和我们一起打雪仗,王妃身子弱,性格却爱闹爱玩,妖神为了哄她笑,就和我们一起打雪仗来逗她,王妃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其实我们都不敢把雪球砸到她身上。”
话毕,南江汜不知何时已在手心团了个雪球,照着少宫的脑门就砸了过去,阿洛倒吸一口凉气,眼见着就要砸上去了,倏地额前一只手挡住了雪球,转而出人意料的,将之扔进了南江汜的茶碗里。
南江汜眉头一皱,“啧”了一声,弯腰捧起好大一团雪,冲着少宫扔了过去,少宫手臂一档,碎掉的雪渣砸了满桌子狼藉。
少宫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你欠收拾。”
趁她不备,阿洛团起个雪球砸在她后背上,一时院子里欢声笑语,片刻间踩了满院子的狼藉。
少宫听到几声轻咳,但也只顾着打雪仗了,腾不出眼睛去看来人。
大理石砌成的花坛中心,老树妖化出了人形正蹲坐在那里,他满头的叶子已经掉光了,近乎痴迷的看着这边嬉闹的三人,捋着胡子,只感觉好久没听到这样的欢声笑语了,直笑到人的心里头去,何况还是在妖王宫这块素来冷清的地方。
孔雀精掌管期间,妖王宫冷肃,规矩多,说句话都要极小心,他们有华丽的宫殿,有隆重的仪式,有盛大的聚会,唯独没有这样的热闹。
小鹿和索命鬼端着茶点正往凉亭下送,索命鬼脚腕上的锁链在厚重的积雪下也变得沉闷无声起来,他看见了树妖,不知怎的,忽然对身边的小鹿使了个脸色,“树妖年纪大了,这个时候理应在地底下冬眠,你去问问他,别让他着凉了。”
小鹿将餐盘递给索命鬼,就听话过去了。
“树伯伯!”
老树妖看着小鹿三两步跑过来,落下一行脚印,极有活力,于是脸上的皱纹笑的愈深,“乖孩子,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儿?”
他的声音听着就很苍老,沙哑又无力,小鹿心中担忧,说:“树伯伯,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化成人形了?怎么不在地下冬眠?可别冻伤了。”
树妖笑着说:“我听着这样的笑声,心里觉得舒坦,想听清楚一些。”
小鹿也跟着看了一眼这边,见阿洛正将一块雪球往南江汜的衣领子里放,忍不住道:“好孩子气。”
“孩子气好”,树妖说,“人最难得的就是一直保持着孩子气,大人有什么好玩儿的?”
“可他是妖神,树伯伯不觉得他应该成熟一点,才能带领着整个妖界吗?”
树妖说:“人到了要成长的时候自然就会成长了,既然没有到那个时候,又何苦急着长大呢?”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小鹿,“小鹿自小跟在孔雀身边,吃了不少苦头,没有他那么幸运。你可以做一个聪明的大人,你只要知道哪些人会为你好就是了,阿洛心性纯良,不会害你。”
小鹿说:“我知道了,树伯伯。树伯伯是想教导我些什么?”
树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觉得他聪明,“孔雀精将你养的不好,使得如今你的性子有些尖锐,我是怕你钻了牛角尖,将来和阿洛生了嫌隙。”
小鹿说:“他是妖神,我自知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自会臣服于他,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乖孩子”,树妖缓缓闭上了眼,“乖……孩子……”
小鹿觉得有些不太对,叫了声“树伯伯?”这才发现,他头上的雪已经好久未化了。
“树伯伯?树伯伯!”
阿洛与少宫一行闻声赶来,正巧看见树妖闭上了眼,坐化在远处。
“树伯伯?”阿洛跑过去,晃了晃他,“树伯伯!树伯伯……”
……
这个冬天不冷,但仍旧死了人,树妖并不是冻死的,而是寿终正寝,南江汜与阿洛在花坛中心挖了个洞,将他埋了进去,也算是落叶归根。
阿洛没有流眼泪,只是问少宫,“姐姐,他会像合欢树妖神那样继续生长发芽吗?”
少宫说:“你也知道,合欢树是妖神,不是寻常妖物能比的,树这种妖怪,寿命已经算是很长的了。”
南江汜又说:“阿洛,妖人短寿,你得学会适应,树妖是寿终正寝,算是喜丧。”
阿洛失落道:“我知道的。”
几天后,雪也停了,厚实的积雪将花坛埋了足半米深,阿洛点了三支香插.在花坛中央,烟气袅袅,在雪地里落下了三个黑印儿。
由于事先准备充足,这场大雪也只是殁了一个树妖,众妖围着火盆唱着歌,惊醒了一清早的鸟儿,听闻树妖殁了,也纷纷过来拜祭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