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曦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霎那,忽然明白,她的审判到了。
果然,潇湘子带着她到了因重伤而躺在床塌上的秦兹的身前,见面之后,秦兹先是一怔,接着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丁曦永远也忘不了秦兹那时的样子。
从前那般疏阔豁达的一个人,带着一身伤痕躺在床榻上,整个人瘦得形销骨立,两双眼睛如同将枯的油灯,露出绝望的痛苦,泪水每从中划落下来一滴,丁曦就感到自己被人多捅了一剑。
而最让她难过的是,秦兹却在痛哭之后开口道:“活着就好。”
活着……
丁曦跌跪下来,那张总是冰冷的脸上露出茫然,但却又流不出泪水,一个声音在心里问她:
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我不能杀了自己?
没有人回答她。
丁曦闭上眼,开始向着秦兹磕头跪拜,一下一下,直到额头都渗出血来,脸色却仍是茫然。
潇湘子再也看不下去,将她扶起来,在她回神过来之后告诉她,她有办法救丁符。
她记得当时是这样的——
她从地上被扶着站起来,潇湘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满是血痕的脸,让丁曦那双涣散的眼睛看着她,对视片刻后,等丁曦稍稍回神,她便不带半分犹豫地开口唤她:“丁曦。”
她说,“丁曦,你听我说——为师能救阿符,但在那之后,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的,不可轻易作践自己,否则为师便回来罚你,你听到了么?”
她听到那时的自己愣了许久,末了点了点头,说:“好。”
然而此刻——
丁曦从梦境之中睁开眼,心道,骗子。
接着她从床上坐起,抬眸,那双泪水未尽的眸子里,此刻除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再无其他。
第19章 泽尤
丁符满心焦急地守在床榻边缘,累得差点要不知不觉得昏睡过去,意识正朦胧间,忽然看到昏迷了三日的丁曦倏地从塌上坐了起来。
他怔了一下,接着一下子清醒过来,睡意全无。
“姐你醒了!”他下意识喊了一声,随即发觉丁曦要从塌上下来,于是又慌忙地扯住了她的衣袖,“姐你别动!你身上有伤!”
丁曦闻言顿了片刻,微微蹙眉道:“伤?”
“是啊,有很重的内伤,你快坐回去。”
丁符见她没再动,于是舒了口气,末了他又略带埋怨地道,“姐,我都要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那天我在树洞外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出来,刚准备进去找你,你却忽然在我们面前出现,然后就这么笔直地倒了下去,我真是——真是被你吓得半死!后来却怎么喊你都喊不醒,要不是游泽哥哥告诉我,说你是因为重伤昏迷,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瞒着我们?你——”
丁符急切地说了一通,随即才发觉丁曦的神色不大对,于是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姐。”他小心翼翼地喊她,“你怎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丁曦,而她正蹙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这时,屋外有人扣了扣门。
“谁?”丁曦回神,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抬手按住了浮游剑。
丁符吃了一惊:“姐你别动!”他见丁曦神色戒备,随即察觉她看上去有些异常,于是慌忙解释道,“是游泽哥哥,他方才去替我买早点了。”
他顿了顿,于是又回首冲着门外道,“游泽哥哥,你快进来吧,我姐姐醒了。”
话音落下,紧接着门被推开,游泽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两只盛着粥的瓷盏,接着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床侧的丁曦,接着脚步微微一顿。
“曦姑娘。”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醒了?”
说着,他便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刚一靠近,却发现丁曦手里正按着剑柄,于是他顿了一下:“你……”
然而丁曦却仍是蹙眉看着他,眼底渐渐露出一种极为怪异的神色,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似乎是在试着从他身上找出什么。
良久,她终于将手从剑柄上撤了回去,丁符正要长呼一口气,忽然又听得丁曦开口道:
“阿泽哥哥?”丁曦蹙了蹙眉,语气犹疑,“怎么是你?你不是在东境么?”
接着她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丁符,随即有些不确定地道:“还有你——你是阿符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凝出魂魄了?”
丁符猛地顿住了。
————
半个时辰后,丁符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接着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一口灌了下去,接着有些愕然地看向丁曦。
丁曦坐在床沿,此刻她正有些茫然地蹙着长眉,朝着身前的游泽犹疑地问道:“你是说……我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