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的光芒在长链上流转,映入她的双眸之中,乍一看去,那链条好似一条生着光滑鳞甲的毒蛇,链尾正死死地咬着她的脊骨,钻破了皮/肉,咬得她后颈处鲜血淋漓。而在那长链之下,白皙若雪的肌肤之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尾形容昳丽、展翅而舞的金色凰鸟!
这是……美人劫?!
怎么会、怎么会是美人劫?!
刹那间她面色煞白,在巨大的愕然里察觉出了一种荒谬的怪异感,然而随着清晰分明的剧痛袭来,渐渐有冰冷的恐惧自后脊升了起来。
是梦么……
可这痛意这般真实,绞得她五脏如焚,还是说,此前她所经历过的那一千年才是幻觉,眼前所见,才是真实?
莫非……莫非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清醒,一直都被困在美人劫的囚牢之中?
混乱的思绪引出了眼底的恍惚,无数的记忆如梦魇般被唤醒,她整个人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坐起,却又在这时,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醒了?”
那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随着轻而缓的脚步声自身前落下,接着有人自上而下俯身过来,向她周身落下一片阴影。
于是剧烈的颤抖蓦然顿住,她整个人随之一僵,良久,带着满眼的不可思议神色转过脸来,缓缓抬首。
而后,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眸。
那双眸还带着笑意,天生缱绻而靡丽的眼尾微微上挑,弧度温润如照水桃花,而那眸底双瞳此刻猩红欲滴,为其于潋滟柔和之中平添了一层鬼魅的欲色,便就愈发显得漂亮至极,含着笑意轻轻一扫,几能摄得人心魄皆失。
可,这样邪冶的笑意,便一点也不像是她在不久前还温柔笑着的那个人,而分明是……分明是……
“你……”她双眸大睁地望着他,那道淡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些许,却抖得说不出话来,在满耳剧烈的心跳声里,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惊恐。
可这颤抖的语句未能说完,下一瞬,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之上忽而凑近过来,笑意之中欲色骤起,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她的下颔。
“阿曦……”
他柔声唤她,字句之间含着晏晏笑意,却显得鬼魅至极,带着说不出的可怖森然,一边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庞,一边低低地笑着,“孤的帝后……这是怎么了?”
“——怎的一觉醒来,却像是不认得孤了?”
这一句像是某种印证,落下的刹那,她面上血色尽失。然而帝君见她怔然地不答话,只顾怔怔然地望着自己,他微微地眯了眯眸子。
冕旒晃起来,桃花眼中浮过细碎的光,森森然的目光如冬日月华,带着逼人寒意,从她的眉,描到她的下颔。
“你在发抖?”他低声道,话语分明是问句,却带着笃定,“阿曦,你在害怕?”
质问声落下,急促的呼吸代替了答话,他从咫尺处的那双眼中看到了分明的绝望之意,像是在无声地印证着他质问里的猜测。于是淡薄的笑声从眼底消散,桃花眼中冷色凝结,他凑过来,带着骇人的威慑抵上她的鼻尖:“答话。”
“……你是不是,在怕孤?”
耳语一般的低吟落下,他将指尖轻轻地抚上她的眉心,温凉的触感若有若无地自那血色的花钿之上拂过,似是在狎玩着一盏玉白的瓷器。
可惜瓷器易碎,美人如灯,未经半刻,那血色花钿之下的双眸便泛起了可怜的红痕,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扑簌,似是已然不堪忍受。
是梦吧……
丁曦颤抖起来。
这样的他,简直是她此生最可怖的噩梦。
“夫君……”她终于开口,嗓音却哑得厉害,尾音颤极,似是随时都要断歇,“不要这样,求你……”
帝君望着她,在那陡然落下的称呼里轻轻一顿,随即眸光忽沉,却是倏然生了笑意。
“这样……是哪样?”他直起身,语调声色陡转森然,含着血色的唇笑得骇然,在开口的下一瞬,蓦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骇得那纤细的手腕随之一颤,落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她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却在转瞬之后,于掌心间触碰到了一片滚烫的温热。
下一瞬,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是这样么?”
帝君按着她的手腕,又逼她转过视线,望向掌心所在之处。憧憧的灯影随着动作映照而来,于是她这才隐约看见,帝君胸口处的墨色衮服之上,好似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给浸透了,且正缓缓地自她指尖渗过来,不消半瞬,赫然就染出了一片刺目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