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秋狝,眼下都快进冬月了,这惊压与不压还有和分别?沈奚准想冷笑,但见张玉拍了拍手,当即身后侍卫们便鱼贯而入了。
他们各个手里都捧着个老大的檀盘,皆用明黄的绸缎盖着,上绣三爪黄龙腾云驾雾,生怕旁人不知这是上位者的恩赐。
张玉行了个手势,一个侍卫一个侍卫的便将各自手中檀盘上的布取下,而后将东西呈给沈奚准过目后,再放到桌上退出门外。
从燕窝人参到海底珊瑚,再从鹿茸熊掌到石斛,最后屋中只剩下张玉和最后那一个侍卫,他端着檀盘走近沈奚准,躬身举过头顶,示意沈奚准亲自掀开黄布。
遂沈奚准轻轻一扯,一个一尺来长,两寸来宽的通体白润的玉制长盒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拿过将其打开,霎时牛奶的甜香扑面而来,那一瞬她也看清里面盛的物什,是一截缝制好了的,被牛奶泡软了的羊肠!
沈奚准猛然抬头,只见那方才还毕恭毕敬的侍卫已扔了手里的盘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似乎被她表情所愉悦,所以挑了挑唇,笑道:“想你不喜鱼鳔的腥味,所以朕特地命人做了这个来,准准……可还满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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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奚准:满意你太爷!鱼鳔和羊肠,古人一般用来那个啥用,所以刘寡耍流盲
第29章 琴瑟在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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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言,刘寡干脆欺上前来,笑问她:“嗯?”
沈奚准压着怒火,将玉盒拍于妆台之上,咬牙道:“陛下,这里是侯阳王府。”
说罢她要起身,可谁知刘寡却已先她一步伸手出来,沈奚准被圈在桌椅之间,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一时怒不可遏。
刘寡颇是遗憾,“准准,溥天之下,皆是王土。”
“况且……”他说,“朕可是被你夫君请过来的,你身为府中主母,如此待客怕是要伤他一片苦心。”
沈奚准气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今日才刚出门,我送他走的,他如何去请你过来?”
“哦?你不知么?”刘寡体贴道:“他是昨日找的我,说你入冬后手脚总是冰凉,要问我找个太医给你调理,说是如此他也好安心为朕办事。”
沈奚准不信,侧目而视,“那太医在何处?”
刘寡站直身体,在她面前大方展示手脚,道:“区区不才,正是寡人。”
“……”
“怎么?准准不信?”刘寡趁她不备,一把抓过她的手腕,骄傲道:“朕乃真龙天子,纯阳之躯,阳气始上,气胜可散而为雨露,故使万物生长。”
“……陛下如此多才多艺,何不为自己号脉?”沈奚准嘴角抖了抖,无不讽刺道。
刘寡不疼不痒,含糊笑道:“朕只擅为准准调理。”
沈奚准去挣他的手,可怎么挣的过,两人一拉一扯,她领子都松了些许,霎时侯斯年遗留下的红痕便灼痛了帝王的眼睛。
刘寡险险折断她的手腕!
沈奚准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只得先行服软,“陛、陛下既然要为臣妾调理,不如先移驾正厅,臣、臣……”
刘寡眸底寒霜凝聚,冷冷一眼便将她剩下的话全封在喉咙,“闭嘴吧沈奚准。”
他说,“在哪里,侯斯年都不会介意。”
……
夜深雾重,侯阳王府的烛火快要承载不住这份湿冷,纤细的火苗在冷空气中扭动挣扎,在冰凉的地面上留下忽明忽灭的影子。饶是紧紧攀着灯芯,最后还是逃不过香油燃尽,哔啵一声后,脆弱的火光熄灭了。
而这漫漫长夜似乎没有尽头,沈奚准噩梦连连,她汗湿了长发,半梦半醒之际恍惚听闻有人在传达皇后懿旨。说皇后裴氏身体不好,要接她到宫中小住,好与她姐妹团圆。
沈奚准想拒绝,她惧怕九重宫阙,却不料一摇头,竟渐渐坠入更深的梦境中去了。
那还是她小的时候,景帝刘岂在位的第四个年头,那时又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她与母亲沈氏照例要进宫同他们吃团圆饭。
她们母女俩从长安郊外先帝留下的别庄赶来,为了不耽误时辰,她们母女在头八月十五的前一天就上了辎车,躺在里头摇摇晃晃了一整天,快傍晚时才到了皇宫。
可是才一进去,皇宫的门口就迎面走来了景帝的副仪仗队,她的母亲沈氏就这样被接走了。
彼时沈奚准才刚满四岁,她不知道母亲是被接去了哪里,但看母亲走时满心喜悦的样子,她好像也就不担心了。
她独自坐在宽大的辎车中,只顾着好奇的左看右看,这座比去年又陌生了一些的皇宫。她记得辎车的轮子骨碌碌的轧着地面时发出的声音,也记得一路走来看见她就伏谒在地的宫婢,记得辎车走了许久许久,直到到了景帝为她准备的长公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