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站出来道:“益王世子当街纵马事出有因,为救郡主心切是为有功,便是惩处也请陛下顾念一二。”
若刘贸云是个纨绔子弟也罢,当街纵马处死也死不足惜,可此事一旦牵连侯阳王府,就要斟酌来办。刘贸云是为了救侯宛儿才闯出益王府的,不论他救出郡主与否,侯阳王夫妇都会为他求情。虽侯阳王远赴黄河勘察水系并不在长安,但刘寡向来看中侯阳王府,想来一定会给几分薄面。
思及此,众臣只好重新揣摩刘寡的脸色。
可今日之事太多,刘寡不愿多提,只道:“待寻回郡主,此事再议。”
众人这才歇了继续弹劾刘贸云的心思。
刘寡解决前朝的事后终于寻得功夫来看沈奚准,只是因丢了女儿,沈奚准茶饭不思还在哭哭啼啼,刘寡心疼不已,却也不知该安慰她什么好。
殿中婢子都被遣了出去,刘寡便拢着她,“准准,莫在哭了,朕一定给你寻到宛儿。”
沈奚准伏在他怀里,抽噎道:“臣妾只这么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的,可我一直当她是亲生的来待......”
刘寡怕她说起伤心事又哭,打断道:“朕的准准心善。”
沈奚准摇摇头,恳求道:“斯年不在,臣妾只能仰仗陛下,请陛下一定帮臣妾找到她。”
刘寡哄道:“朕已派羽林军去找了不是?”
沈奚准心中不安,哽咽追问:“可是这么久都尚未有宛儿的消息,妾一想到不知她冷暖,妾心中就难安,陛下怎知我做母亲的心苦。”
她句句不离侯宛儿,刘寡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准准,你看重女儿,如同朕看重你,朕知你在意,又怎么不会倾力去找。”
沈奚准仰脸看他,却听他说,“准准认的孩子,便是我们的孩子,纵使不是准准亲生,朕也早已当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来待,朕为人父母,又怎会冷眼旁观她受苦。”
许是头一回听见他这般与自己掏心掏肺,沈奚准竟然一时哽咽了,好久才泪眼婆娑的问道:“陛下当真是如此想吗?”
她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看着却不像是在伤心,倒像是喜极而泣,她哽咽道:“臣妾与陛下……自知有悖天理,可臣妾不能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是臣妾一生所憾之事,陛下若如此想,若你如此想……”
她已哽咽的说不出来话了。可她的欲言又止,刘寡又怎会不知,这桩憾事,又怎么不会是他心中的憾事。刘寡万万没想埋藏在心底多年隐秘的心思被她一击而中,心口霎时荡起一片柔软,连抱着她都不知双手该放在何处。
他已快近四十的年纪,却头一回无措的像个毛头小子,颤了几颤才把想说的话问出口:“准准,你……是想为我生下子嗣?”
第104章 青蘋之末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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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准眼眶通红,未点头也未摇头,可那意思却是不言而喻,刘寡又怎会看不懂?两人沉默的对视半晌,直到刘寡的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
“陛下?”
沈奚准紧张的伸手去触他的眉眼,可手未及他的额角便被握住了,刘寡似想对她笑,可嘴角扯了扯只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不忍她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是以紧紧将她拥住,脸也埋进她的领口,沈奚准觉颈间渐渐被温热濡湿,才知他落了泪。
落泪?沈奚准霎有恍惚,想将她拥住的这个男人是身处高位的帝王,是坐拥着大汉无限江山,享着万民敬仰的皇帝,如此人生得意又尊贵无比的人怎么可能会委屈?
她又想他也曾少年持剑,与侯斯年一样历经沙场死生,便是她抚过他心口余留的伤疤时问起可痛吗,他也不曾显过半分的脆弱。
是以她知他不是委屈,亦非难过。果然刘寡闷声道:“准准,朕从未如此欢喜……”
他以为她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以为她会永远对自己带着恨意,不论他们之间是否被天理所容许,自他强占她起,都成了定局。
在此前他一直这样以为,也一直克制少去见她,少去招她厌恶,可是隐忍二十年,于今日他才知好似并不是这样。他真能求而得之吗,他太怕这是一场梦。
许久,刘寡才艰涩问:“你不恨我了,可是吗?”
沈奚准将他推开些许,在他目光中将手缓缓移至他的胸口上,他剧烈的心跳就这样隔着厚厚的衣裳递至她的掌心。刘寡如此紧张,却看着她眼中亦盛着水汽,而后终汪洋成泪水垂下。他听她问道:“一物以换一物,这么多年,陛下又怎知人心不能来换人心?”
张玉一直在殿外候着未曾离开,他听着殿中两人哭哭笑笑,想到他看着刘寡挨过的那些日日夜夜,和刘寡对沈奚准多年来的隐忍与痴心,一时竟也情不能已,抬袖拭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