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每次早上醒来都浑身是血呢?
为什么路上到处都是大雾呢?
为什么这音乐声一直跟着他呢?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的情也深,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崔陆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一个男声一直断断续续地唱着这首歌,他听得心生焦躁,恨不得找出来录像带,狠狠地拍上两下,或者干脆砸坏,扔了,别让这声音再在他脑子里响来响去。间或,唱歌的人似乎变得哽咽,而后歌声停了,过几秒钟,又响起来。这老旧遥远又模糊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绕紧他的大脑。
奇怪的味道突然出现在他的空间,如丝如线,穿杂在大雾中。
崔陆难以判断这是什么味道,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尝试忽略这个声音。说实在的,他很难平静地走路,因为这声音就像是一只尖叫的猴子,趴在他的背上又抓又挠,每当他转过身去忍无可忍地想把猴子拽下来,猴子就身手灵敏地躲过。
他只好继续赶路,猴子继续在头上尖叫。
崔陆站住了,握紧了拳头,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加快自己的步伐,试图通过运动来让自己忽略这尖叫的猴子。
可是那种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崔陆开始想这味道到底是钻进了他的鼻子还是钻进了他的大脑。
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味道:是消毒水。
崔陆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怪异的,不寻常的,处处透露着不合理的怪梦。这既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这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关于大雾,工作,租处的怪梦。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福至心灵,崔陆隐约地开始注意到这梦的一切不合理之处。大雾究竟起了几天?三天,还是四天?他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是要细究起来,他还真是说不清楚到底几天。而且,这一片白雾中,为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呢?没有轿车轮胎碾过路面,没有人匆忙过马路,没有大车沉重喘息。那些人,车,东西,都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安静呢?那些声音去哪儿了?崔陆站住了。他为什么要顺着这条路走?一直以来,他都好像是无意识地走着。第一次,他想要踏入到那片白茫茫的大雾中。
能见度不足一米的大雾,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视线所及之处,他只能看到自己,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软底鞋踩在有些湿的黑色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他蹲下去,摸了摸这路面。坚硬,温热。
城市的路是这个样子的吗?
崔陆想。
他站起来,继续往前。他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路面,一步,又一步。黑色的路面在大雾中出现,又在大雾中消失,平整的沥青路面不断延伸,一道一道白色虚线攀附在路中间。没有太多的标识,没有人行横道,没有十字路口,一条长路,似乎无限长。
他困惑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他还在城市里吗?
这看起来是高速路啊。
崔陆又蹲下身,摸了摸路。他猛然发现手下那种湿湿的触感,并不是雾造成的。他用力按了按,再抬起手时,手指上显示出了红色的痕迹。
是血浸湿了路面。
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崔陆在路上不知走了多久,恍然间发觉耳边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他一抬头,小区就立在眼前。
天完全暗了下来。大雾无法侵蚀小区一般,只在小区外面围了一圈白茫茫。小区里,路灯照亮了有些寂静的建筑。
下班也没看见那个阿姨。
不过,上楼的时候,他再一次瞧见了站在603外面的那对夫妇。
崔陆那一直提着的心突然放下来了。毕竟,这里有着和他一样的人,不是么?
擦肩而过的时候,崔陆冲他们点点头权当打了招呼。
继续往楼上走,经过拐弯的时候,一道闪电豁得照亮了楼道里的空间。到处都贴着小广告,通下水道的,开锁的,还有男科医院的,不孕不育的,重金求子的,还有包小姐的。满满当当,贴了满地满墙。
这个房子是他和乐子刚毕业的时候租的。两人家庭情况都一般,又是刚刚毕业,租不起太好的房子,找来找去,找了个价格还算合适,距离两人公司都还算近的地方。虽然他们为找房子跑断了腿,但是预算就在那儿摆着,这儿的居住环境确实一般。崔陆又忍不住探究那对夫妇。看穿着,他们应该家境不错;打招呼的时候也很和善,像是什么知识分子;听口音,也像是这儿本地人。
这样的人怎么也会住这种小区呢?
这个小区几乎全是他们这样的,从外地来打工的,在这里租房子。
原住民,应该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