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的表情有点不受他控制,脸抽了一下。
他克制住自己想往后退的冲动。镇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司机并不是在故意吓他,而是司机整个人是膨胀的,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挤在驾驶室里,把驾驶室挤得满满当当,那张脸不得不贴在玻璃上。
司机说了第三遍:“怎...么了?”
嘴快掉下来了,司机说得很费劲。
“你...”
唐泽搜肠刮肚,即使知道张澜和魏思燃在下面,自己基本不会受伤,但是直面这样一具会说话的尸体,还是让唐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自己本来准备进行一次友好高效的交谈,此刻面对着司机大叔这张惨绝人寰的脸,计划似乎也行不通了。
他已经开头了,对话必须进行了。
唐泽挤出几个字:“那个,你...你有驾驶证吗?”
话音一落,空气中的恶臭都显得尴尬了起来。
问一个鬼要驾照,他是疯了吗?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唐泽看着那张挤在玻璃上的脸和因为腐烂肿胀看起来砂锅一样大的拳头,疯狂地想着补救措施,接着就看见司机那双灰败的眼睛往上移动,看了看他。
唐泽说:“哥,我就是随口一问...”
司机那灰白的眼睛像是蜗牛的一样垂了出来,只被一根细细的绿色粘液吊在眼眶里。细线柔软,操控着眼球,显得有些费劲,眼睛顺着玻璃爬上来,中间往下面掉了一次,接着又爬了上来,在玻璃上留下一条绿色的痕迹,眼球晃悠着看他。接着,司机没有回答,直接转了过去。
那个庞大的肿胀的身躯又费劲地转过去之后,唐泽才感觉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司机的身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背后和正脸都难以分辨清楚。他压下狂乱的心跳,往后退,黑雾再一次弥漫,隔绝了驾驶室。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有些僵硬,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他一直死死握着拳。
他一边活动着自己僵硬的手指,一边开始思考自己上班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吗?是为了自我价值的实现吗?是为了探寻存在的意义吗?还是他只是庸庸碌碌地被时间推着做这个做那个呢?他想起了萨特的《恶心》,海德格尔的《是与时》,虽然他曾经也算一名学哲学的学生,但这两本是他唯二认真看过的哲学方面的书籍...这两本书,曾经带他畅游在哲学的领域,可是现在,当他带着‘我为什么要被迫上夜班’这个问题去求助这些伟大的哲学家时,却发现根本得不到一个答案,虽然他本来也没咋游明白。
不,不对...萨特那边先放一放。
这个车厢里怎么人变少了?
唐泽又数了数。
小孩,老人,夫妇...
少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的青年。
确切地说,少了青年的上半身。座位上,只留下了两条腿,和腰部被挤得、压得稀碎的血肉。唐泽看着从座位蔓延的血迹,能看出来,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座位上下来,一路爬,直到爬到他的脚下。
他看着自己脚底的血液,心情复杂。
再一回头,好嘛,又是一张惨白的死人脸,又是一个爱的回头杀!
果然在他背上趴着呢!
青年惨白的脸上勾起了一个笑容。从那双满是死气的眼睛里,唐泽竟然看出来兴奋,唐泽很明白这个眼神,这是看见猎物的眼神。
脚底下传来震动...是发动机启动了,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
公交车的门突然关住了。
第95章 工作福利
张澜说:“你也太适合当替死鬼了,谁看见你都想弄死你。这种级别的小鬼都敢破釜沉舟,尝试一下去杀活人。”
“...为啥啊?”
“可能你身上阴气太重吧。”张澜说,“找替死鬼也是有讲究的,我们这种就不合适,首先要杀我们就得承受被命火灼烧的痛苦,其实在这样的身体里,鬼也很难融合好,控制好,待在我们的身体里,就像大夏天坐在锅炉旁。”
她又说:“但是你就很合适。怎么说呢,你的存在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让鬼来夺舍一样。”
魏思燃在旁边说:“鬼遇见你,就像烧鱼遇见碟,炒饭遇见锅,夏天遇见空调房,冬天发现暖气屋。”
“最美的遇见,为了最美的你。”
唐泽欲哭无泪:“能不能别说风凉话了...这东西咋弄下来啊。”
没错,他背着青年的上半身下车了。
不是他太莽夫,而是他一回头,看见青年惨白的脸的同时,脚底下也开始传出来震动。
司机要发车了。
门也要关上了,这辆车,开门的时候动作慢慢悠悠,堪比长假归来第一天开始上班的社畜,关门的时候倒是十分果决,好似马上就要放假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