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初晦找到楼顶,看见卢梦龙坐在泳池边看天。玻璃顶棚透出夜色无边。他点了一支橙花茶韵,丝丝幽香,仿佛房间某处的橙花正在盛开,慢慢盈满一室芬芳。
卢梦龙被这种氛围治愈了。
“说说你突然明白的一件事。”
卢梦龙看着后初晦,问:“哥,你是基督徒吧?所以你能相信前世吗?”
说实话,后初晦根本就什么都不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数据分析报告,相信多空持续拉锯导致的原油价格剧烈波动对目前两国都不利,但是他大捞一笔的好时机。
信仰对他而言不过是作为一个有色人种融入主流社会的工具之一。在纽约他能坚持每周去教堂做礼拜,与保守派议员代表为教会做公益。而到了国内,他也能心无旁骛地在除夕夜陪副总理的亲弟弟去寺庙撞钟为父母祈福。
可是面对他心动的小朋友,后初晦又是另一副面孔。一贯冷漠的灰色眼睛流露出真挚热忱的目光,似乎在鼓励卢梦龙说下去。那张混血脸蛋在烛光映照下,变得更为柔和。
卢梦龙有时想,如果他没有先遇到林凤黯,爱上林凤黯,也许他也不能免俗地成为后初晦的俘虏。这样的人,几乎拥有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智慧、权利、财富、社会地位。更别提作为上帝的宠儿,他还有别人羡慕的英俊外表与豪门出生。
莎士比亚说年轻人的爱不是发自内心,而是全靠眼睛。(Young people's love does not come from their hearts, but from their eyes. 《罗密欧与朱丽叶》)但卢梦龙觉得他若是只靠眼睛,恐怕也会陷入迷惑。
毕竟,他面对的是近乎完美的后初晦啊!
卢梦龙不再看他,他舒展四肢,躺在长椅上,开始讲故事。
故事主角是一个无父母的仙胎。
“仙胎是什么?石头蛋?那不是孙悟空吗?”
卢梦龙白了他一眼:“不是孙悟空,不想听我不说了。”
后初晦握住卢梦龙的手讨饶:“卢少爷,我说错了。你说得都对。”
卢梦龙别别扭扭抽回手。继续他的故事。
所谓仙胎,御风而生。少皞途经此地,听见小儿啼哭,下车查看一二,结果发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
“是我吗?”
“嗯,你可以看成你的前世。”
后初晦笑起来:“我这么厉害的吗?”
“厉害什么呀,侬则戆大(你个傻瓜)!听下去你就知道了。”
卢梦龙警告似地瞥了一眼后初晦,眼波流转,似怒似嗔。
后初晦觉得自己快被这一眼看硬|了。他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一边唾弃自己已经不是毛头小孩的年纪,还能这么禽兽。
“对外,这仙胎是少皞之子,名叫穷奇。”
“不对啊,我怎么又成了神兽了?”
“呸,是凶兽!神兽是白泽。纪贯泽的皓澜就是白泽神兽。”
少皞知道这孩子并非亲生,一开始他以为这孩子是广莫风(北风)之子。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并不是这样。这孩子有更不一般的来历。
“什么来历?马槽诞生基督那种?”
卢梦龙毛了,作势要站起来:“你再插嘴我不说了。”
后初晦赶紧拉住他:“好、好,卢少爷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请继续。”
卢梦龙第三次抽回自己的手,回到躺椅上。
他们说穷奇凶猛残暴,如果生气了就会化出带巨大羽翅的老虎,把人的脑袋咬下来,吃掉脑子。
后初晦想起刚到国内的时候,为了融入国内的公司氛围,曾经参加过一次内部聚餐。秘书室的小姑娘定了川渝火锅,结果到了那里,他的高定西装不但熏上了怎么也去不掉的火锅味,还震惊地看着几个平时斯斯文文的小姑娘竟然把猪脑子放在漏勺里烫着吃了!而且一人一个猪脑,吃得欢心不已。现在后初晦把自己代入到吃猪脑的角色之中,觉得有点儿反胃。
晚餐时吃的拿破仑蛋糕突然就不香了。
卢梦龙浑然不觉,继续说。
穷奇总显得不合群,虽然他地位卓然,又是仙胎,与凡人有本质区别,但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独自住在空旷的北方宫殿。有些书上会写穷奇经常飞到人类争斗的现场,将有理的一方咬死,将忠诚的人鼻子咬掉。而如果有人作恶,穷奇会捕捉野兽送给他,并且鼓励他多做坏事。所以古人把那种远君子近小人的人称为穷奇。
后初晦摸摸自己高挺俊美的鼻子,觉得有点儿疼。
“可穷奇真的是如此残暴且蛮不讲理吗?”
少皞有许多子嗣,赫赫有名的儿子也有九个。穷奇是三子。长子重又名句芒,是木神,春之神,象征着生机勃发。次子该又名蓐收,是金神,秋之神,也会根据情况收割生命。这两个孩子已经获得了神格,脱离肉身凡胎必须面对的生老病死,直到神祇陨落。那么穷奇不就是最有可能的继承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