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开导她都没用。
眼看着她又要变回魏棋刚走后那个样子时,在某一天的中午,魏平安轻轻叩响了她的房门。
彼时的魏平安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他本就乖巧懂事,自魏棋离开后便越发变得沉稳。
“余悦姐姐。”
轻轻敲了几下门后,房间里传来一声很小的“进。”
魏平安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窗户紧闭,窗帘也紧紧拉起来,屋子里昏昏暗暗的,整个房间都透露出一种压抑和沉闷,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魏平安抿抿唇,伸手开了灯。
一瞬间溢满房间的亮光刺得余悦眼睛疼,待完全适应了光亮后,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魏平安,轻轻扯了扯唇角,“平安,怎么了?”
不等前面说话,她的目光又缓缓落在他裤腿下安的假肢上,轻轻问:“疼吗?”
少年在她面前走了走了几步,示意自己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她又不说话了,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停了下来,然后慢慢蹲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突然轻声开口:“余悦姐姐,我梦到我哥了。”
她一下子抬起头来,“他……他说什么了?”
少年别开眼,掩饰着眼里的红,“他说,他知道你不开心了,让我替他来劝劝你,他还说,你在他心里是最厉害、最棒的存在,他让你别急,他相信不久后你一定会更好,一定会得偿所愿,他希望咱们都好好的。”
魏平安说完,见余悦不出声,他以为她看出来他在撒谎了,所以忙抬头去看她的表情。
这一眼,魏平安看到了。
他看到她整个人怔怔地坐着,然后晶莹的泪水断了线似地从她眼睛里往外落。
她恍若不觉,只喃喃道:“那你哥他……他怎么不跟我说呢?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这么说着,她的眼里突然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脆弱,她问他:“平安,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魏平安死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道:“不是的余悦姐姐。他不是不想见我们,他只是怕我们梦到他的话醒来会难过。”
见她平静了一些,魏平安再接再厉,“余悦姐姐,不止是你,还有我、杨登哥,我们都很久没有梦到过我哥了。所以他不是不想见你,也不是不想见我们,他只是怕我们见到他后醒来会难过。”
“对,你说得对。”
她彻底平复下来了。
魏平安没有再打扰她,他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哥哥说过,余悦姐姐就是他的亲姐姐。现在,哥哥不在了,他只有姐姐了。
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
魏平安走后,余悦没再继续坐在地上。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打开了窗户、拉开了窗帘。
她站在窗前,看得到太阳,吹得到风,也隐约能看的到楼下消防站的一角。
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窗外的空调外机上落了一只鸟儿,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余悦突然想起,魏平安刚刚说他和杨登也很久没梦到过魏棋了。
她很轻很轻的一笑。
魏棋刚走的那两天,她几乎夜夜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浮现的全是魏棋的模样,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曾经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后来她能睡着了,她却很少能梦到了他了,有时候隔三天会梦到他一次,有时候隔十天会梦到他一次,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梦不到他。
第一次足足一个月都没梦到魏棋时,她很惶恐。她以为她又像小时候一样把魏棋忘了,所以才梦不到魏棋,可她存心去想时,却发现有关魏棋的任何一件小事她都还记得很清楚。
所以,不是因为她忘了他她才梦不到他。
尽管知道她并没有忘记魏棋,但梦不到魏棋还是让她很惶恐。于是每晚睡前她都要刻意想一想、回忆回忆魏棋。
开始时这样做是有用的。但日子一久,这个方法也失效了。
她还特意去问过李云霞和余爱国,这是为什么。
他们说告诉她说,这样很正常,他们说,她很少能梦到魏棋是因为魏棋已经投胎转世了。
余悦一直不太信这个说法。
直到今天听到魏平安说他和杨登也很少梦到魏棋后,她信了。
她信她的魏棋已经步入了轮回。
窗外的鸟还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余悦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往屋外跑。
她去了寺庙。
去诵了一遍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