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余悦就什么都懂了——
原来魏棋知道她整整一整晚从始至终都在装睡。原来魏棋知道她觉得他生病了,正在千方百计地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骗他去看医生。
原来魏棋知道他自己不对劲。
原来魏棋知道他病了。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余悦脸上艰难装出来的笑都褪了个干净。
魏棋便轻轻垂着眸,也不敢看她,一字一句都显得格外艰难:“兑兑,我好像病了。这一段日子我经常不开心,也很难开心得起来。我总会想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我不敢看手机,总觉得手机背后的东西会吃了我。我开始怕出门、怕热闹、怕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也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开始失眠……”
“我知道我应该是病了,我也知道你同样也这样觉得。可兑兑,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我今天就去看医生,我一定会好的,所以你别担心好不好?你别担心……”
他说着,声音都带上了颤。
这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无比糟糕,糟糕透顶。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他还糟糕的人了吧?
·
魏棋是在起床前十几分钟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的。
因为他看向床上躺着的余悦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一晚整整好几个小时过去,她一次也没动过,始终保持着上床时刚躺好的那个姿势。
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是因为他怕余悦察觉到他根本没睡着。
那一整晚都不曾动过的余悦呢?
魏棋是知道的,余悦晚上正常睡觉的时候翻身会很频繁。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的兑兑,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的兑兑,知道他已经失眠了。
魏棋用胳膊遮住眼睛,平躺着平复自己的心情,同时,他也留意去听几步远处的动静。
果然。
当他仔细、刻意去听时,听到了她微弱的、极小的,像是在用手捂住嘴巴一样的哽咽声。
而让她哭的人,是他,是口口声声说希望她开心的他。
*
魏棋以为他说完这些的时候,她会哭的,一定会哭的,可他的兑兑没有。
他的兑兑不仅没哭,还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一双眼睛里除了无限的温柔就只剩下鼓励,她坚定地看着他,哪怕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也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魏棋,没事的,没事的,所有的一切不是你的问题,我们会陪着你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咱们今天就去看医生,一定没事的……”
他眼睛酸涩,艰难地动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可余悦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魏棋,你要是不让我陪着你的话,我真的会很难过的,真的会,我没开玩笑。”
她一句话堵死了魏棋所有的顾虑。
他说:“好,兑兑陪着我……”
余悦没去学校了,她给杨登打电话交代完魏平安的事情再给自己请完假后就带魏棋坐上了去市中心的车。
李云霞是医生,有认识的心理医生朋友,也许余悦带魏棋去她所在的医院的话会方便很多,可余悦一旦去了,李云霞就会知道魏棋的情况了,这样的话也许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余悦没去。
她带魏棋去了一家专科医院,一家心理康复医院。
这家医院距离李云霞所在的医院很远,而且余悦曾从李云霞口中听到过这家医院的名字,记得在她妈妈的口中这家医院是不错的。相比于其他医院,这家医院她更加放心。
从永安巷到医院大门口,零零总总花费了快两个小时。这期间,她始终紧紧握着魏棋的手,无声地给他鼓励和陪伴,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他的手冰凉,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在心理科挂好号后,他们安静地坐在等待区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余悦心中的恐慌感越来越大。
她的腿都在抖。
她都害怕成这样了,她不敢想象魏棋有多难受、有多害怕。
余悦身子无声地往魏棋跟前靠了靠,去看他的表情,然后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眼底的乌青很严重,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很疲倦,此外,他整个人都静的不像话。
那是一种寂寥的安静。
多看一秒,她的心就被多插一刀。
她不敢看了,忙低下头忍住眼睛里的涩意,轻声对他说:“魏棋,没事的。”
他稍微用力握一下她的手以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