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她进了一家卖酸辣粉的店。魏棋想要跟进去,突然想起他出来的时候一分钱也没有带。
于是他步子一顿,坐在了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侧脸凳子上。
他看她对店里的老板娘一笑,坐在窗边垂眸安静地等着饭,等饭来了又小口小口的吃着饭。
魏棋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进去。
他猛地站了起来,眼前却一片黑,他又轻轻坐下了,将脸埋在了掌心里。
要不是低血糖突然犯了,魏棋已经忘记了他已经一天都没顾得上吃饭了。
现在的他太狼狈了,他不想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和她重逢,于是魏棋放弃了今天去和她说话、相认的念头。
他想,反正他记得那家店的位置,大不了天天在那里等着她就是。
就是这个时候。
在他头晕目眩,还在筹谋着下次要再如何见到她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平静、清冷却又像糖果一样清甜的声音。
“你好,请问需要帮忙么?”
魏棋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下意识不敢相信她会主动和他说话,可他等了半天,周围也没有别人的声音响起。
他缓缓抬头了。
时隔八年,那个难忘至极的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就只有这几米的距离。
“阿……”
魏棋忍不住喊她,只小声叫出一个字,他就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狼狈情况。
于是他又匆匆将头低了下去,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有糖么?低血糖犯了。”
他始终记得,八年前她塞到他嘴里的那颗糖甜到发腻的滋味,也始终记得八年前她放到他怀里的那颗糖他想吃又舍不得吃的滋味。
所以他问她:“有糖么?”
魏棋不是想吃糖,他只是想吃她买的糖了。
在他内心思绪万千的时候,他听到她说:“我没有。但可以帮你去买一下。”
他再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谢:“多谢。”
姑娘走后,魏棋忍不住笑了,他想,阿秋还是那么好的阿秋,甚至是更好的阿秋。
她带着糖回来,慷慨地将那一包糖都给他。魏棋忍着心尖的颤,拆开袋子,拿了两颗,在要摘下口罩吃糖的时候,身子僵了僵,避开了她。
甜的。
很甜。
非常甜。
“谢谢你的糖。”
他走到她面前两步远,垂下的眸子偷偷看着她。
再一段短短的对话后,魏棋迈着步子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只是假装走了几步而已。过了一个转角后他就停了下来,然后以目光,一步一步地送离她。
那一晚,魏棋写了一篇两千多字的日记,记录他的惊喜,记录她与他的重逢。
他想,等相认以后,他一定要把日记里记下的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
找不到她的日子太慢了,他不想两人之间有很多年的空白,所以他开始写日记。魏棋不经常写日记,但是他写每一篇日记的动力都是余悦。
只是……只是后来呢?
他发现阿秋忘记他了。
失落、不甘、难过……种种情绪他一一尝试了个遍,然后历尽千辛万苦后他才能说服自己:没关系既然阿秋不记得他了,那就从零开始吧。
*
魏棋没说话,只是笑了一笑,余悦却是什么都懂了。
不是魏棋装作不认识她,是她忘记了魏棋。甚至他抱着重逢的惊喜和忐忑心情试探了她很多次,她都没有想起他。
余悦想,那么好的魏棋,却总是在她这里一遍遍受伤、吃瘪、失望,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对上魏棋的温柔的目光,她问魏棋:“可以抱一下吗?”
魏棋没出声,却是在她话落的下一瞬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余悦缩在了他怀里,想起了她十岁那年。
那时候刚从岭南回去,她就毫无预兆地发了一场持续好几天的高烧,等烧好不容易退下去了,她又开始吃不下去饭,暴瘦了十几斤。
整个人病恹恹的,连学没有去上。
那时候她也不爱说话了,喜欢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任谁哄也没用,但是她每天都会问余爱国和李云霞关于那个没能跟她回来,被送往福利院的少年问题。
从每天要问好几遍,到后来一天问一遍,到一周问几遍、一周问一遍,再到一个月问几遍、一个月问一遍、好几个月问几遍……
两三年的时间里,余爱国和李云霞对她越发宠溺,几乎无微不至,更不提还有从岭南带回来的何润青,他对她也很好,好到余悦说都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