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确实像那名车夫说得那样——已经荒废了很久。
院门也不知道被谁给拆去了,也可能在瘟疫之后被人捡回去卖废铁换面包了。
中央的礼堂顶部破了个大洞,不少积雪从屋顶漏了进去,从远处看去仿佛一片雪白之上镶嵌了一块黑色的宝石。
推开礼堂大门的时候。
扬起的碎雪,迷了简纯一脸。
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了音乐的声音,就在礼堂里面,微微弱弱的,却又十分熟悉。
她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远远地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
雪光映照着那个人的脸,简纯看清了,那是一个无比熟悉的人,那是单白。
那个让她既爱又恨的少年。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简纯不由得在心里想到。
他不是应该跟着罗尔白先生,在庄园里待着吗?
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还在这么一个大雪纷飞无比寒冷的冬日。
问题虽然没有想通,但简纯注意到,在舞台旁边还真摆放着一个老旧的留声机。
音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虽然不知道单白是怎么把那个老古董修好的,反正现在它已经能吱吱扭扭地再次响起了。
第52章
圣诞节的前夕总是藏着许多不如意。
但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 人们却总是笑着说道:“圣诞快乐,一切的一切……”
……
雪花随着音乐的旋律,在空中飘扬。
简纯站在最后一排座椅后面, 隔着茫茫一片雪, 向着那个少年看去……
他坐得板直,一如既往, 就那样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静静地看着。
好像——在他眼中。
这个舞台上,从来都不是一片萧寂。
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坐在这里观看时一样。
而那个名叫简纯的“天鹅”, 一直都还在上面舞蹈。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又在这里坐着看了多久。
但在这一瞬间里,简纯知道他真的很爱自己。
这是一种纯粹的爱意。
而这种爱意,在混乱黑暗的时代里,是唯一纯白的存在。
为什么自己和他之间要掺杂这么多其他人的因素?
为什么这种纯粹的爱意不能产生在自己的身上?
指尖掐在掌心,是一种迟顿的,麻木的疼痛。
简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想要在这种纯粹的爱意中落荒而逃,然而她的内心在呐喊。
为什么你不恨我?
为什么你要如此爱我?
我们不应该生来就是在恨中纠缠, 彼此怨愤吗?
你这样爱我,爱那只不应该存在的“天鹅”,那我应该如何面对你?面对你那纯粹的灵魂呢?
歌声愈加激烈。
空灵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着。
简纯看着远处的少年。
看着那名少年从记忆中的弱小刻板,逐渐走向坚定强大。
在这一瞬间里。
他似乎不再是罗尔白家的小先生。
简纯也不再是那个带着希望却走向黑暗的苦行者。
在这里, 在此时,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
一对普通的, 年轻的,对爱情有足够幻想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在这里相遇, 相知,坠入爱河,被迫分离……
可是命运总是会让他们再次相遇的。
音乐声中。
简纯向着舞台走去。
伴随着脚步落在木板上的声响,简纯一步步地,向着前方的少年走去。
雪花在她身边飞扬。
少年回过了头。
茫然的目光在纷飞的雪花中,逐渐汇聚在了简纯的身上。
近了。
她抬起了手,他吻上了她的手背。
他们在漫天的雪花中舞蹈,亦如当年她穿着那身白色的芭蕾舞裙,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雪花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也蒙住了他们的心。
他只是跟着她的步伐,在这已经露天的破旧礼堂里相拥而舞。
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身上所背负的重担。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在这寒冷的圣诞节前夕,跳着一段不知名的舞蹈。
她没有抬头。
他也只能看到她头顶黑色的发丝。
雪花落在她的发丝上,被他呼出的热气所淹没,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悬挂在那漆黑的发丝上。
他们在音乐声中舞蹈。
在无人知晓中放荡肆意。
这么尽情的舞蹈,然而她却知道,音乐结束的时候,就是他们说再见的时刻。
单白可以不用面对现实。
可以一直喜欢那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