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离开我的家乡,”在她的身边,士兵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也不想离开我的母亲和我的妹妹,我爱她们,我想要留在她们的身边。”
“当我被军队抓走的时候,她们应该也会很害怕,很难过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消散在迎面吹来的寒风之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手抓住发丝,闭上眼,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很害怕,他们说我们都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出了剩下的话语,“他们说——罗国就要灭亡了,我们这些人就是去送死的,大家都要死,也都会死……”
“谁和你这样说的?”简纯咳嗽一声,用手将脸上的污渍擦掉,问道,“你应该入伍没有多长时间吧?”
“我们这一批都是从镇子里抓来的,”士兵像是想起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们不管你的年龄,只要你拿得动木仓,能站得起来,只要是个男的,你就得去战场,你就得去打仗。”
他深吸口气,说道,“我们就这样被套上了军装,拿起了木仓。”
“他们什么都没有教我们,只是告诉我们,战争开始了……”
“在入伍的第一天,我们新兵临时驻扎的军营里,开来了一辆从前线撤回的车子,车上装满了伤员。”
“那一天的情景可怕极了,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军营,他们让我去那间充满伤员的屋子,去送一些必需的物资。”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那天——那间屋子……”他说道,“血腥的味道布满了整个屋子,每一个人都在哀嚎,还有人已经死去,就那样躺在白布上,睁着眼睛,身子僵硬地倒在那里。”
“伤兵以为我是医生,或者是其他能救他们性命的人。”
“他们就这样伸出他们沾有血液的手指,向着我抓来。”
“我吓坏了,在将盘子交给护士之后,便匆匆从那里离开了,就在那时候,我听见了那些军官的谈话。”
“罗国就要灭亡了,”贝勒重复着那名军官的话语,“廖沙,你决定好要去哪里了吗……”
“也许是去阿兰?”伤兵营旁边,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军装的男子耸肩说道,“听说那边和普尔已经打得差不多了,现在去,说不定还可以混个将军当一下。”
“至于这些士兵——”他拖着长音,笑着说道,“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们“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声嚣张,却又让人感到深深的无望……
……
这就是战争吗?
我想,这就是战争。
……
今天是星期二,天气,阴。
空中下起了小雪,飘飘扬扬地落了一车的雪。
我们在众人的期盼中,到达了避难所,并且将仅剩的一车粮食及其他物资,交给了避难所的负责人。
避难所里的人很多。
有老人,有孩童,有妇女,有伤员……
他们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裳。
黢黑的脸上是深深的麻木,麻木而沉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丝表情……
……
避难所建在奇太兰的一家医院里。
破旧的墙壁上染着灰尘,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向着那一片遥远的天空默默地念诵着什么。
他们是在祈求。
祈求这场危机可以早些结束,不要再继续伤害他们的家庭,不要再让他们忍受这无尽的痛苦。
夜风吹拂着简纯的发丝。
她坐在医院的天台上,向着不远处那一片硝烟凝聚的战场看去。
远处黄沙漫天,黑色的烟尘笼罩在大地之上,甚至已在几千米,简纯依旧能闻到战场上裹杂在风中的硝烟气味。
整个奇太兰就像被神明抛弃了一样。
在他们来到路上,遍地都是横死街头的人。
而这座医院里,每天都在往医院外的小山丘上堆积新的尸体。
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一直环绕着这个偏远的小城,仿佛久久盘旋在上空的死神,随时都会挥下致命的一击。
人间尸横遍野。
这就是战争中的悲哀吗……
战场上不时传来开木仓的声响,紧接着,还有炸弹扔下,产生的耀眼光亮。
在这个战地医院(避难所)里,夜晚是不允许开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