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哥哥,洛安还有多远?”
马车摇摇晃晃,奚容安躺在车顶,还在梦中,乍然听到这么一句。
原本心情大好,可所有的好心情都在听到‘容宣哥哥’的那个瞬间烟消云散,梦境断在了雁回堂某个春和景明的日子。
他有没有警告过小叫花子不许喊奚容宣哥哥?
“快了。”奚容宣说。
他们从启阳出发,正在去洛安的途中。
安静了一会儿,奚容宣又问:“小七,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还记不记得你父母?”
马车里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小叫花子本来在犯困,奚容宣这么一问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小叫花子摇摇头:“我应该天生就是乞丐吧,反正我从小就在启阳要饭,可能爹娘也都是乞丐?”
奚容安嘲弄一笑,觉得小叫花子脸不红心不跳鬼扯的样子有些可笑,偏偏奚容宣信了。
“你……”容宣复杂看着若无其事的小叫花子:“也没有名字吗?为什么叫小七?”
小叫花子说:“以前跟我玩儿的好的小叫花子有六个,我排行第七。”
袖子里,嫣嫣嘶嘶吐了吐舌头,奚容安摸了摸蛇头,继续听里面说话。
“小七,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奚容宣说。
奚容安呵地笑出声。
小叫花子声音扬高,颇有些难以置信:“起名字?”
“嗯。”奚容宣拿出从前苏阳公主赠他的长命锁,启阳城外没送出去:“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总觉得你像我弟弟,你就叫梁元好不好?”
车顶上,奚容安忽然太阳穴生疼,他捏的骨节作响,忍着想跳下去掐死小叫花子的欲望合眼,嫣嫣卷上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明明警告过小叫花子很多次,离奚容宣远一点。
“梁元?”小叫花子重复一遍这两个字:“为什么叫梁元?”
“梁……”奚容宣的声音小了下去:“我外族姓梁,元……一元始复,万物的开端。”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停下。
容宣问怎么了,车夫看着松动的车辕不知所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马车忽然就坏了?
奚容安跳下来,车里两个人也都出来了。
“走了很久了,正好休息一下吧。”容宣看着裂开的车辕说。
车夫在修马车,三人在河边找个块石头,小叫花子去河边汲水。奚容安看到他怀里鼓囊囊,俯身时有一点红线露出来。
他不免嗤笑:“你对他可真好。”
容宣愣了一下,奚容安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弟弟。”
“容安……”容宣看了一眼小叫花子:“他……”
“到了洛安你打算怎么办?”奚容安不想听他说什么,只想知道奚容宣如今做这些的目的。
他该不会是想将这么一个天真愚昧的小叫花子送回梁家吧?
“还是那句话,梁家未必会帮我们。”奚容安皱着眉,不耐烦看着河边跟鱼斗智斗勇的小叫花子:“现在去洛安,风险太大。”
容宣依旧没说话,奚容安倏然冷笑,匕首在手中出鞘:“再说,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束手束脚,不如处理掉吧。”
“容安,别说这种话。”容宣严肃看着他:“不要动他。”
“为什么?”奚容安见容宣这副表情,嗤笑:“你该不会没察觉到不对劲吧?一个爱财如命的小叫花子,会不图回报跟着你颠沛流离?”
解释起来过于复杂,小叫花子已经回来了,容宣只能说:“总之,他是不一样的,就算有什么问题,我也得带他走。”
“容宣哥哥,好了吗?”小叫花子抱着水囊走来,奚容安冷眼剐过去,小叫花子立刻缩到容宣身后。
容宣遮住他,对奚容安道:“走吧。”
小叫花子找见一条好大腿,奚容安扯着嘴角冷冷笑了:“好,走。”他怎么看不出来这小叫花子如何不一样了?
入夜,篝火快要熄灭了,车夫靠在马车旁边打盹儿,简易搭起来的帐篷里,容宣跟小叫花子睡在两侧,外面守夜的奚容安也靠着石头合眼。
帐篷门口被悄悄掀起来,小叫花子看了一眼睡着的奚容安,轻手轻脚爬出去,往树林里跑过去。
灌木丛里一只鸟正在啄深红的果子,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鸟爪子上摸到空竹管,塞了纸条进去。
做完这个,小叫花子解开腰带,打算掩耳盗铃起个夜,刚要放水,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这么晚,来干嘛?”
小叫花子一个激灵,慌忙抓起腰带胡乱打结:“你干嘛!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小叫花子心虚又慌张,手忙脚乱,奚容安斜眼看他,不屑切了一声:“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