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蓝渡(60)

“陛……陛下,疼,我疼!”

“嘘,小声,叫王兄……”

陛下?王兄?这两人的身份莫非……

时序如有雷击,还没细想这是谁,背后压的他喘不过气的大山消失,他陷入冰凉湖水。

极热到极冷不过一瞬,冰火两重天之后需要一些时间接受,时序狠命打着寒颤,面前金光让他眼花缭乱,许多幻术莲花在眼前绽放,炸开又消散,金光闪烁,莲花栩栩如生,姿态各有不同,然而他来不及仔细看,很快被拖入让人窒息的水底。

口鼻灌进的湖水染着莲香,身体像是浮在云水中,忽轻忽重,一切缝隙都被湖水和莲香填满,他四肢被人禁锢着肆意支配,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这又是谁的梦?

陷入重重幻境的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故而身体被侵犯也没觉得不应该,察觉他的游离那人约莫不悦,抱着他反身,看到水中的人目光迷蒙气息奄奄,有溺水之像。

他抱着自己浮出水面,时序终于获得维持生计的空气,那人含着轻微嘲笑:“怎么溺水了?灵曜仙君要是淹死在本座莲塘,传出去多难听?”

灵曜仙君?

时序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的人。

“淹傻了?”那双眼睛注视自己的时候,话明明是恶意戏谑的,可却无端让人觉得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将其本该普渡众生的悲悯垂怜尽数渡了一个人。

本该均分世间的恩泽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样的福泽,没有人敢要。

诚惶诚恐,不可触及。

眼神逐渐聚焦,这张脸似曾相识,是谁呢?

脸不认识,眼睛却异常熟悉。

清冷悲悯,哪怕身陷情欲,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凉薄的,像望着红尘中所有困囿相思的俗人,含笑纵容,其实不屑。

是……谁呢?

“住手……怎么总想犯上?”只有一句不算呵斥的呵斥,话中其实没有阻止的意味,更多的是纵容。

然而那只伸出去的手还是顿在半空,水珠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臂往下滴落。

神明也伸手,金光逸散在指尖,他掐碎了一朵莲花,指节叩了灵曜灵台:“怎么这么看本座?”

时序这才回神,原来因为心里疑惑,手不知不觉已经伸到了人家眼前,差点碰到了他干干净净的空荡眼下。

那里好像缺了一枚薄情悲悯的朱砂痣。

这到底是谁?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吧。”像是无奈。

神明微微垂首,带着水珠的冰凉眼睑触及指尖,指尖颤了颤,险些因为这样的恩赐退缩,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时序没忍住,摩挲了两下,指尖有点痒,原来是扫到了狭长眼眸上低垂的羽睫。

莲塘莲花倏然盛放,比三十三里无边无际的幻术金莲更加盛大。

破例垂首,不慎动心,可触及的人却浑然不知,缓缓收手。

“尊上,我心口难受……”

眉心朱砂发烫,天堂地狱一瞬之间,莲塘里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一些什么‘喘不上气’,‘尊上渡我’,结合场景,大概不是什么正经话。

还没来得及咋舌这里民风旷达,时序又回到了螽斯馆,如梦方醒时他浑身滚烫。

这次他不是莲台底座,也没有滚烫潭水,他端坐高台,听到底下的人念念有词。

不求解脱,求沉沦。

时序没看清那人的脸,但在他起身的时候看到了他怀里流光溢彩的西瓜碧玺。

嘶……这又是谁?

他忍不住托腮思考起来,很快觉得不太对劲——身体不对劲。

往下一看,欢喜佛换了新姿势:坐莲。

他是上面那个。

不久前他还觉得自己端坐的样子应该宝相庄严。

“草草草草草!”时序一跳三尺高……没跳起来,因为石像凿在一起。

“我脏了。”

相比之下,宁愿自己是底座莲台。

再次睁眼的时候,耳边传来呼呼的疾风,他正前倾着倒向禅房窄榻。

所以刚才恍然一场梦,经历那么多荒唐,其实只有弹指须臾,快到他还没掉到床上。

摔倒在硌人床板上撞得他胸口一疼,嚷嚷两句,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有一些古怪的腥味儿。

耳边?

揉着胸口,时序点了点耳廓,发现自己封闭的听觉果真被解开了,眉心烫的要命,有什么东西正在撞门,啪唧啪唧。

是的,啪唧,他没形容错。

就像带着粘液和弹性的一大块牛皮糖,撞在门上黏住,又扯着拉丝的粘液离开,然后又撞过来,反反复复。

所以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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