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本座强迫你?”
灵曜迈开腿一步跨到尊者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尊上,上次,您问小仙可是兴起合修,小仙应了,你情我愿,怎么能说染指或强迫?”
“可本座看恒真就是这种意思。”
尊者闭着眼,看也不看灵曜。黄杨道场他本来不应该来的。明知道会重逢,明知道业障难消,业已入魔,本该迷途知返的。
他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也会心绪难平,会有不甘。居然真有人会将他扯进这样的漩涡。莲塘开花那日,是灵曜离开。
离开赤鹿山的第一件事,灵曜先去人间寻乐子,他找见灵曜的时候他正在花楼吃酒,他问这是为什么,灵曜说隐约察觉飞升之感,恐要升阶,赤鹿山憋闷无聊,闭关前想要好好放纵。
至于二十年未了的责罚,赤鹿山呆够了,他自甘受罚。
到头来,是他忘了,早在灵曜被羁押在赤鹿山的第一天就说过,再好看的仙境,一两次也就看够了。偏他以为后来的供奉都是真心的,灵曜这样的人,假意也做真心,无论如何都能伤人。
“恒真说,你是他最负有期待的弟子,天赋出众心性洒脱,如今这般,实在令他痛心疾首。”
“尊上这是什么话?”灵曜忽然笑起来,很是不解:“修行之事,怎么会有妨碍?”
尊者眼皮颤了颤,灵曜说:“尊者久居灵山大概不清楚,诸位仙君借着合修提升修为的比比皆是,连着换合修对象今日某君明日某某君的不在少数,修行罢了。”
无论记不记得,他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修行罢了。
轻佻洒脱至此。
“是啊,本座也想,修行罢了。”
过得去就是大成,过不去就是天命,他入魔也是修行之果。
罢了。
怎么罢?
第73章 三色丝绦
灵池出来,恒真也在。
或者说就在这里等他。
这回倒是没有黑着脸,不过表情也说不上好看。
灵曜心里压抑,在里面同尊者告退,转身才敢收起笑,不笑了又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师尊”
恒真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看他这样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恒真叹气:“尊者怎么说?”
灵曜说:“尊者祝我早日飞升上神。”
尊者祝他逍遥道大成,日日都能逍遥。
恒真欲言又止,到底不明白灵曜为什么非要这样犯浑,他说:“尊者明日就走。”
“我知道。”灵曜看了一眼青天,黄杨道场的天万里无云。赤鹿山是有很多祥云的,那是他很难再见到的地方。尊者还同他解释过,七彩是祥瑞,三彩是丧仪,大圣陨落时,赤鹿山的祥云也会变作三彩。
如今一丝也看不到。
檀奴藏在树后不敢过来,曾经他们可以放肆亲昵。
“师尊,你们今日议事,是因为听涯渊吗?”
恒真点头:“你师兄们都已经去了,等法会结束要是山君还不能归位……”
灵曜摸着腰间的金铃,很突兀道:“师尊,很奇怪,这不是尊者给我的。”
或者说,不是这里的尊者给他的。
他们道宗也有辟邪铃,大都是长辈给修为不足的后辈防身用的,金铃声响,邪魔退避,兼具慈爱与庇佑。他初入师门时师祖师尊都给过他,后来修为渐长就不会有了。这只金铃是莲花样式,缀着流苏精致非凡,他私心也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关于这样东西的来由,他记不起。
恒真不解,疑惑了一声,灵曜也不明白——上面确实有尊者仙泽。
灵曜抬眼,又是风马牛不相及一句:“山君早该归位的。”
恒真一时没明白灵曜在说什么,灵曜回身看了一眼,灵池被院门遮掩,看不到里面的人冷冰冰的目光,灵曜道:“尊者也不对。”
“徒儿总觉得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可上次却不是这样的。”
恍惚之间,他觉得他和尊者已经重逢过了,重逢时他不认得尊者,却还是怔然了很久。黄杨道场外的重逢,似乎只是经久之后,镜花水月的一眼,是他在梦里窥得的残影。
尊者虚虚藏在记忆深处,赤鹿山的金钟早都生锈了,芥子夫诸都是残影,师兄和师尊也别离多时。
沧海桑田之后,就连神明都未能亘古。
他以为会香火鼎盛,万万年长存下去的一切,似乎都已经颠覆过了。
原来都是假的。
“徒儿一直未曾寻到证据,可这金铃就是证据——这个金铃感觉很久之前就在了,可在我记忆中,尊者没有给过我这个东西。”
“而且”记忆回溯,最初的不对劲是从他一场大醉之后开始的。醒来他要回三明洞,想了很久才想起师门所在——他对本该烂熟于心的许多事情,都是仔细回忆之后才想起来的,他对从前的一切都很生疏。“上回来雾霭山,徒儿给自己下的咒印失效之后,那种奇怪的感觉更严重了。”尊者盛怒时,他隐约在他眼底看到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