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见父母,几个小孩逃得比兔子还快,银子也不要了。
落颜儿拉起小池:“你怎么弄成了这般?你娘亲呢?怎么放你一个人在外面抢人糖葫芦吃?”
小池一身邋里邋遢,头发乱得像鸡窝,什么树叶、泥沙、甚至米粒,都沾在了上面。衣服则是穿的重生时的那一身白色粗麻衣,弄得又脏又黑,还破了好几个洞。
新伤旧伤,满身是伤不止,那双脚更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双草鞋,明显小了还硬挤,两只脚后跟磨得全是水泡。
这哪里是有娘的模样。
“我……我娘……她……”小池支支吾吾。
逃命要紧,落颜儿蹲下来,招呼小池爬到她背上:“先上来,迟点再说,后面有个怪哥哥在追我们,我们先走。”
“怪哥哥?”小池弄得黑乎乎的脸,只有眼睛是白亮的,“他为什么要追我们?”
“阎王,抓我们回地府的,不想回地府快上来。”
小池在地府听过渡无回的传闻,尽管慌张害怕,仍是稳住声音,坚持不用落颜儿背,自己踩着一双满是水泡的脚跟在落颜儿身边逃亡。
落颜儿带着一小孩,没法跑太快,偏头瞧见小池疼苦却隐忍的小脸,又放缓了速度,放着放着,感觉这速度跟走路也没差,干脆改成了走路。
听天由命吧,被渡无回发现位置,带着一跛脚小孩还能跑得过他不成。
落颜儿想通了这一点,便多起来一份闲心,路上看见有卖鞋子的,便买双鞋子给小池换上;看见衣服,随手拿了一件给小池;听见小池肚子里的声音,她便寻了一个客栈,叫了一桌丰盛菜肴吃。
小池吃不下去,道:“颜儿姐姐,你就不怕阎王追过来啊?”
“怕也没用,先吃,至少回了地府还能是个饱死鬼。”落颜儿给他夹了个烧鸡腿。
小池趴了两口饭,米粒沾在嘴角全然不知:“是不是带着我不好跑,颜儿姐姐,你还是不要管我了,自己先逃吧。”
“是我饿了,跑不动了,想先吃饭,”落颜儿拿去小池嘴角的饭粒,“行了,吃吧,别浪费你乐安姐姐的钱。”
吃完饭,落颜儿先去一趟医馆买了几瓶伤药,再雇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送他们离开。
踏上马车,小池犹豫望向远处,落颜儿收尽小池眼里藏起来的不舍,道:“先走,等阎王离开昌陵,我再送你回来找你娘亲。”
也不知她是什么运气,每次随便瞎指的方向,总能真的遇上生死簿名单上的人。
小池却带着气道:“不回来了,我没有娘亲,以后颜儿姐姐若是愿意让我跟着你,我便跟着你,若不愿意,我就一个人生活。”
落颜儿笑他:“你一个小孩自己怎么生活?抢冰糖葫芦?”
“我……”小孩垂下眼睫,“大不了我回地府投胎。”
八岁的小孩也有执念,执念便是他的母亲,他说他怕他突然走了,自己的母亲会太过伤心,接受不了。
小池的模样,不是放下执念的模样。
“过来。”落颜儿给小池的伤口上药,正想问问小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平稳行进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见回应,落颜儿掀开帷裳,见一玄衣男子代替原本的车夫坐在了前室,而玄衣男子的腰间能隐隐看见一截鞭子。
“大人。”落颜儿强颜欢笑道。
马鞭握在渡无回手中把玩,落颜儿总觉得这马鞭随时会朝她挥过来。故,只要渡无回的手稍稍一动,她便本能闭上了眼睛,用手挡在眼前。
半响,感受不到一点痛觉,她缓缓睁开眼,马鞭就处于她头顶边上。
渡无回用马鞭将帷裳掀得更开,目光凝视着里面:“秋寄?小池?”
谎言要用谎言来盖,落颜儿明知道渡无回不会信,仍是道:“记错了,大家聊天时随便说的话,我没放心上,搞混了在所难免,是小池。”
“是么?”渡无回脸上不见什么情绪,“所以你是来帮我抓人的,还是在逃跑?”
“当然是抓人!”落颜儿将瞎话说到底,“我这不是不知道大人在哪儿,到处找你嘛,还好大人机智,先找到了我们,不然我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
“这小孩无依无靠的,留在人间也活不下去,还不如给大人带回去投胎……”
“等等!”落颜儿顿感不对劲,“大人怎么知道这小孩叫小池?”
她从遇到小池,这一路统共没叫过几遍“小池”这个名字,马车里面更没提过。
瞬间恍然:“大人一开始就知道我会逃跑,早就在暗处盯着我了?”
渡无回的神情证明,她猜得没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